次日。京郊葉落山。
一個一身紫衣的女子,在一個破敗的院落里,一個人生活。
那個院子其實不算太小——一個人住簡直是綽綽有余;以前或許沒有這么破敗,許是一段時間沒有人住,才顯得有些破舊。
那個女子似乎全不挑剔,安然的住下。
平日里看著矜貴,眉宇間也有睥睨天下的尊貴無雙——卻甘心住在這樣的一座山里。
周圍也不是沒有鄰人——幾個零星的商販或許會在這里小住幾日,找點山中野味和特產(chǎn)販出去。
他們都覺得這個女子……過于古怪。
她安靜地不像話,每天很有規(guī)律地飲食起居,按時完成每一件事。
她起身,洗漱,吃飯,練劍,吃飯,看書,吃飯,練琴,洗漱,睡覺——沒有哪一天會打破自己的規(guī)矩。
他們也就這么觀望著她,誰也不愿意惹上麻煩——因為她那一手滴水不漏的劍法,攝人心魄的琴音,實在是太……可怕。
姬凝司卻毫不在意他們。
她每天做自己該做的事,她不流淚不哭泣,也……不說話。
也沒有找她說話。
又是何必呢?
他都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劍下——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么意義呢。
她好幾次把溯洄劍橫到自己的頸間,又有好幾次彈奏著焦尾,一曲《子衿》里注入了太多的悔恨之意,幾次出招想要讓自己永無休止地沉淪到混沌中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
她總是徹夜不眠。
因為她一睡著,夢到的就一定是鳳離邪的死狀,滿身的血,最后的吻,和他的五識具喪。
她真的不愿意面對。
不僅是不愿意一次次目睹他的死亡,更不愿意面對自己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感情的事實——或者說,她的愛從來就沒有死過,她的心一直都是活著跳動的,只是那份情意因為記憶的封存,也被深深地掩埋。
于是她漸漸地不睡。
像一具行尸走肉,機械的重復每一件事情。
————
皇宮。
莫子毓已經(jīng)被封為鈺貴妃,武明素仍然是隨侍伴駕的昭儀——只是現(xiàn)在這位昭儀,已經(jīng)可以代批奏折。
兩個人相處得很好。也都不喜歡鳳離堯這一個暴君。
有了武明素代批奏折,他夜夜笙歌,流連煙花巷陌。
他的女人,不止有莫子毓,還有很多很多——比如各宮的侍婢,比如歌舞伎,比如大臣們定期進獻的民間美人,比如……昭儀武明素。
對于他的占有,武明素只能被動的接受。
別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因為他說只要她肯,他就再也不好奇關于子午盟的事情。
所以每天,她都幾乎不能睡覺。
上朝,批奏折,受辱。
過得像無限循環(huán)小數(shù)一樣,除了這些什么都沒空做。
她真的很痛苦。
可是——
不是為了自己,就算是為了她,也必須一件件的忍下來。
莫子毓是知道這件事的,她也經(jīng)常從坤寧宮到交泰殿來,安慰武明素。
她們彼此知道,她們要守護的那個“她”,是同一個人。
而在她們心中,被她們所守護的那個人——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