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星球,八月初,夏。
九州很多地方都是炎熱天氣。
在沁霧山,卻有避世的清涼,二十多度的氣溫,山間的清風偶爾吹過,讓人無比愜意。
盛夏時節能在這樣的地方打工,也挺不錯的。
項小牡身背著整整一百斤的碎石,一步步走在沁霧山的石板山路上。在他身前和身后,都是和他一樣背負著百斤建材的背山工,共有好幾十個。
山路很窄,但每個人的步子都很穩,呼吸均勻,不急不緩,排著長隊,往山頂的工地攀登。
每年暑假,項小牡都會跟著村里的鐵牛叔到工地干活,給自己賺下一學期的學雜費和生活費,從高考結束那年到現在,已經是第四個暑假了。
這次鐵牛叔接攬到一個相當好的活,沁霧山上的七風觀要新修一個御風頂,最上面的一小段距離沒有纜車,上下所有物資全都靠人力往上背,價格公道,一塊錢兩斤,背一趟一百斤的砂石就能賺五十塊錢。
所以六月底的時候,鐵牛叔就給項小牡打電話,叫他“一定要來”。
項小牡粗略算了一下,暑假在這兒干五十天左右,就差不多能賺到三萬塊錢,大四一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再加畢業找工作的錢,是足夠了。
所以他考完最后一科交了卷子回宿舍拿了背包就直奔火車站一路趕來,此后,每天清晨早起,吃飯干活,天黑就睡,如此過了半個月,一切都很順利。
幾十個背山工很快又攀到了御風頂的工地,照常排隊卸料記件。
在等待的時候,項小牡便隨意地左看右看,只見一位身穿著素色道袍的中年道長,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鐵牛叔用胳膊肘搗了項小牡兩下,說:“瞧見沒,那邊那位,就是這七風觀的觀主,葛觀主,大伙都說他人很好。”
“哦。”項小牡點頭附和:“嗯,給的工錢夠,而且這兒的伙食也比其他工地好太多了,確實挺好。”
兩人輕聲說著話時,葛觀主似乎覺察到有人在議論他,便扭頭往項小牡這邊看過來,隨后將目光停留在了項小牡身上,打量了三五秒鐘的時間。
這時,有幾位性格開朗的背山工,都紛紛向葛觀主打招呼:“葛觀主好啊。”
葛觀主便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臉上掛著十分和善的笑容,一邊走一邊說:“大伙都辛苦了啊!”
說著,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項小牡身上,問:“這小伙子看著挺精神啊,上過學?叫什么名字?”
項小牡懵然點點頭,隨口報了自己的名字,并說:“還在念書,開學大四。”
葛觀主卻出乎意料地問:“會用電腦打字不?”
項小牡愣了一下:“會。”
“那正好,小伙子你跟我來,幫忙用電腦打個材料。誤工的時間也一樣給你算工錢的,放心。”
“哦,好。”項小牡還沒搞清狀況,一臉憨呆。
鐵牛叔立即在項小牡的背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給人幫忙打幾個字,又不是出力氣的事,要啥工錢?”
項小牡一笑,沒多說什么,他把背上的大筐子輕放在一邊,拍拍身上的灰土,就跟著葛觀主,沿著石板山路,一路來到了葛臨墟的書房。
說是書房,實際上還兼著辦公室和會客室的功能。
書房足有半間大殿那么大,很寬敞,按一定的布局擺著一墻書架、兩張古式書桌、一套會客的紅木沙發和茶幾,在房間另一頭,靠墻放置著電腦桌和臺式機。
看來這七風觀也挺與時俱進的。
葛觀主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模樣,大塌鼻子,骨健身強,笑起來的時候一臉和藹。
他讓項小牡在沙發上坐下,隨手遞過來幾頁紙:“你幫我把這份材料打印出來,其實這不是重點,喊你來幫忙只是個借口,重點是,孩子啊,你有道緣。”
“道緣?”項小牡在接過稿紙的同時,手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想這是鬧哪樣?
這老道不會要騙我出家吧?好好的來打個工,我只是來賺學費和生活費的!還有這種幺蛾子?
大仙別鬧!我是只來賺工錢的!
葛觀主隨手打開電腦桌旁邊的冰箱,拿出一瓶運動飲料遞給項小牡:“你喝橙汁、綠茶?還是這個?”
項小牡接過運動飲料,正常的拘謹道:“隨便,都行。”
而他心中卻在想:這風格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一個觀主的書房內為啥有這些?不應該是泡著熱騰騰的枸杞、桂圓、烏龍茶之類的么?
葛觀主呵呵笑著,坐到了項小牡對面,將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三次,問:“孩子,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啊?家住哪兒?”
“哦,我是小艋鄉、桃花泉村的。”
“哦?”葛觀主瞇起眼睛,回想了一下,瞇著眼睛說:“果然是你,在你小的時候啊,我就去找過你,三次。”
“您?找過我?”
“沒錯。”葛觀主悠然追憶道:“當年我就有心收你為徒弟,三次登門,三次都被你祖母跳著罵出來了,第一次她只罵不動手,第二次是用掃帚打我,第三次,是一手拿著鍋蓋,一手拿著搟面杖,攻守兼備,一口氣把我趕出了村子。”
“這事我好像有一點兒印象……”
這事項小牡真的有印象,雖然當時他還很小,只有五六歲,但是祖母一手拿鍋蓋、一手拿著搟面杖的樣子,簡直就像怒氣滿值的斗士附體,追著道長一路打一路罵,從自家的院子里一直打到了村口外,打得道長抱頭亂竄嗷嗷直叫,那般情景,足以讓所有人終生難忘。
祖母也因此一戰成名,當年誰都知道桃花泉村里有個戰斗力超強的鍋蓋大娘。
“記起來了?”葛觀主指著自己的大鼻子,笑道:“我就是當年那個,被打得滿頭包的道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