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但雪還在下,一直在下。
言知語聽著馬車外的寒風呼嘯,馬車的車簾處也一直在向內灌著風,言知語覺得自己就像掉在了冰窖里,風刺得她的臉像刀刮似的,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廖寒泉坐起身來將言知語包在了大氅里,言知語掙扎著要推開,可廖寒泉卻用力的將她擁住。
“別動,現在夜里這么冷,還在下雪,我們要是不互相取暖的話,不凍死也得生病。”
言知語聽了沒做聲,可她掙扎的動作卻弱了下來。風呼呼的刮在她臉上也像是刮在她心上,風呼嘯著將她要推開廖寒泉的決心瓦解,她喘著氣,白煙彌漫在眼前,視線就變得一片模糊。
雪下到后半夜的時候,地上和樹上堆起了厚厚一層白雪,車轍一碾過,就留下深深的一道車轍印。
言知語和廖寒泉緊緊靠在一起,空氣開始變得暖和起來,不知何時言知語臥在他身前漸漸的睡過去了。
她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似乎聽見廖寒泉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迷迷糊糊以為已經進入夢中,言知語便隨口的應了一聲“嗯”。
等她醒來時是被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驚醒的,馬車的顛簸感已經消失,無數的馬蹄得得踏進雪地里發出“嗤嗤”的聲音,還有雜亂的人聲,言知語猛的一驚,廖寒泉將車簾一撩,朔風卷著雪粒猛的沖進車內,言知語抬手擋住迷亂的視線,等她將手放下來時,卻赫然看見車外秦恪穿著紅色的喜服一馬當先擋在了車外阻止了馬車的前行,秦恪面色陰沉恍如寒冰,他的身后矯馬長嘶,有的馬匹馬蹄高揚,有的在原地不斷的踏著地,顯得不安又急躁,馬上的人手里都舉著火把,將茫茫雪地映照得銀光燦耀。
秦恪身上的火紅喜服刺痛了言知語的眼,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秦恪舉起了手里的長劍:
“廖寒泉,你好大的膽子。”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言知語不寒而栗,言知語掙開里廖寒泉的懷抱,她擋在了廖寒泉的面前。
“是我要他帶我走的,不要怪他,不要殺他。”
秦恪冷冷一笑,出其不意的拔劍一揮,廖寒泉摟著她矮身一躲,劍光炸裂的瞬間頭頂的車頂也炸裂開來。
言知語驚魂未定時只見秦恪將馬一蹬,劍氣如虹,銳利如針的刺到了廖寒泉的身前,言知語一聲驚呼再次撲到了廖寒泉的身前,她感覺到秦恪的劍氣已經刺到了面前,她閉上眼已經決定接受這必將到來的死亡,秦恪出手從未失手,她知道。
忽然腰上一緊,廖寒泉已經摟緊了她的腰把她向后帶離,千鈞一發之際,他的唇抵著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反應,秦恪的劍已經“嗤”的一聲刺進了廖寒泉的血肉里,秦恪拉著她的衣擺一扯,言知語就到了秦恪的懷里。
秦恪冷笑著將劍更推進了一分,廖寒泉冷哼一聲,臉色白得如同身上的大氅,秦恪的劍鋒太快,所以過了好一會兒,大氅上才滲出血來,紅血一點點順著劍尖滴在白色的雪地上,美得妖嬈。
言知語尖叫著要撲過去,秦恪將她的腰用力的扣住,她尖叫著打他,他的手在言知語穴道上一點,她就無聲無息的倒在了他的懷里。
夢中迷迷糊糊的顛簸感再度襲來,言知語悠悠轉醒時是在秦恪的懷里,秦恪帶著她騎在馬上,已經快要到山莊了。
幾個時辰前,她和廖寒泉沿著這條路下山,以為自此能夠永遠離開這里,可現在她和秦恪又沿著這條路回到了這里,再次回到了這片四角的天空,她的心像積雪一樣冷,心慢慢沉下去,從此斷絕了那顆逃出升天的心。
言知語的身體僵硬著,一語不發。
秦恪也一語不發,言知語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也一樣的冷,冷得像雪,更像他手中的劍。
暖閣里燃著熊熊的炭火,暖氣洋洋恍若春日,從寒天動地里走進暖閣,言知語在秦恪的懷里打了一個顫,秦恪抱著她走近暖閣的屏風后,屏風后的一盆水熱氣騰騰,正冒著白煙,她毫不反抗的任由秦恪將她又濕又冷的衣服脫下任由秦恪將她凍到僵硬的身體放進了熱水里。
“你殺了他?是嗎?”
秦恪的手頓了一下,說:
“嗯,我已經把他殺了。”
言知語的眼淚涌了出來:
“你為什么要殺他?”
秦恪面無表情的將熱水淋到她裸露的雙肩,淡淡的說:
“因為他不知死活,竟然想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因為他不知死活闖進山莊那么多次,而這次竟然還想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言知語說:
“是我要他帶我走的,和他沒有關系。”
秦恪說:
“不論怎樣,他都不該帶你走,帶你走,他就得死。”
言知語忽然想起在車內她昏昏沉沉時廖寒泉在她耳旁說的話:你若是從今往后就在我身邊,我就不告訴你,永遠都不告訴你,可若是你有一日再回到秦恪身邊,那我無論如何也要讓你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廖寒泉冰冷的雙唇抵在她耳畔只說了一句話:
“倪凌已在七月十四晚被秦恪截殺。”
心猛的痛起來,言知語無聲淚流,熱水溫暖著她的身體,但是她的心還是一點一點的冷下去了。
看著秦恪的面容,言知語覺得自己已經無法直視了,再也無法直視了。
這一晚,秦恪沒有離去,在他和邱晚晚成婚之夜,他沒有離去,就是這么抱著言知語躺在床上。
窗外風雪肆虐,屋內暖意和煦。
言知語卻覺得身如火煎,她一整晚都沒睡,就這么閉著眼睛,腦海里重復著的全是廖寒泉胸前插著劍的模樣,還有慢慢沁出來的鮮血,在雪地上開出的妖艷血花。
快到黎明的時候,秦恪問她:
“你知道我是怎么發現你不見了的嗎?”
言知語沒說話也沒動,秦恪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我從喜堂那邊過來找你,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的房間里沒有人,花廳里、廚房里,山莊的每一寸我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你,后來啊,后來我就發現你昨日穿的那身衣服搭在你房間的屏風上,但是那一套騎馬裝卻不見了,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走了,你不要我了,也不要薄語了。”
“然后有人說在后院的荊條有被人拉扯過的痕跡,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和廖寒泉一起走的,我馬上帶著人去追,終于還是追上了。”
說著,秦恪將言知語摟得更緊了,就好像她是最無價的珍寶。
言知語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又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