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凌離開三年了,自那晚隔窗探話后他便離開了,他離開后,言知語就再也沒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他,平靜得仿佛就像他從未出現在她的生命里一般,她以為她早就把他忘了。
在今天這幾個采花的丫鬟提起之前,她一度以為自己早就忘了。
言知語啞然,心底卻無聲的叫了一聲:哥哥!
亦是自那晚之后,言知語再也不明白自己在秦恪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是妻子嗎?好像不是,她幾乎連一個下人也不如,她甚少知道有關于他的行蹤,她甚至幾個月都不能見到他,可他又為何不讓她離開?曾經的愛意綿綿到如今來看已經成了一條條繩索,將她從上到下纏繞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一定要在她愛上他之后再殘忍的拋棄他呢?是他負心薄情還是天下所有的男人盡皆如此?
她有時候真后悔,后悔為何當初不隨著廖寒泉一走了之?如今廖寒泉了無蹤影,而她,她或許將要永遠被困在這四角的天空里了吧!
言知語幽幽的嘆了口氣,無言的思緒絲絲蔓蔓的爬上了心頭,像是爬山虎蔭蔽了一扇高墻一般,思緒也將她的整顆心都包圍了,讓她無暇再去想別的。
正當言知語想要帶著孩子回房的時候,身后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她回頭,看見一個丫鬟從遠處跑過來,邊跑邊喘著氣,跑到她跟前連氣都沒來得及喘均:
“夫人,大……大門口……有人找您!”
言知語驚詫不已:
“找我?”
“是啊!來人是個女子,還帶著個孩子,直言說是找您的,文管家已經將人請到偏廳去了。”
言知語到偏廳時,首先入眼的是一個背影,一個窈窕清麗的背影,發間只有一支綠玉簪子,一頭青絲垂到了腰際,桃色的輕紗輕拂到了地上,她正背對著門口,似乎很是認真的在觀賞墻上的那幅深林幽壑圖,她的身旁站了一個綠衣小女孩,不甚大,或許只有三四歲。
那女孩兒雙眼炯炯,皮膚雪白,宛如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孩兒見著言知語進來,便拉了拉那女子的紗裙,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略施脂粉,杏眼桃腮竟比桃李還艷。
言知語在心里暗暗驚嘆這女子的美麗,她微笑著走上前去:
“請問您是……”
女子也微微笑開,她抬手輕掩唇角。
“我叫邱晚晚,是莊主的故交。”邱晚晚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兒說道,“這是我的女兒,叫邱意濃。”
言知語微點頭示意的說道:
“那邱小姐可是找他有要事相商?”
邱晚晚低頭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女孩,說道:
“嗯,是有要事相商。”
言知語微有歉疚:
“可是不巧得很,他最近不在莊子里,或許過幾天就回來了。不如先安排你們住下來,等他回來再說?”
邱晚晚面色有些為難,思忖了一會兒才應承道:
“那……便只有如此了。”
言知語呆呆的坐在房間里,剛剛心兒來叫她吃晚飯她也只是答應了一聲,她覺得心里已經翻天覆地了,邱晚晚和邱意濃的到來讓她就像在火上炙烤一般,全身都痛起來了,皮膚一寸寸都似乎要碎裂下來。
房間里漸漸黑下來了,房里沒有燈,本來在掌燈時分房里就已經點上了燈,可她卻像是被光刺到了一般一口氣將蠟燭吹滅了,心里和眼里都澀澀的,她現在只想沉浸在黑暗里,燭光太刺眼,燈一亮起來她就忍不住想要流淚。
言知語知道邱予先,也聽說過邱予先和秦恪的事,所以當邱晚晚自報家門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誰了,還有邱晚晚身旁的那個孩子,那個粉若白玉的女孩兒,她心口一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止住淚意。
“篤篤”兩聲敲門聲傳來,言知語胡亂的擦了一下臉,應聲道:
“來了。”
言知語以為是心兒,以為心兒是來給她送飯菜的,一打開門卻看見邱晚晚端著托盤站在門前,她笑意盈盈的:
“怎么?不歡迎我進去?”
言知語無聲的側了側身,邱晚晚走了進來,屋里有些黑,她只能借著廊下的燈光緩慢的步行,邊探索著前進邊說道:
“你這屋里怎么這么黑呀?我都看不清路了,你也不怕走路時撞到東西么?還是你對這個房間已經熟悉得閉上眼都能走路了?”
說著,邱晚晚走到桌旁放下了托盤,吹燃了火折子將蠟燭點上,瞬間屋內清亮起來,言知語有些不適應一般的用手擋了下眼睛。
言知語面色不悅的問她:
“怎么是你來給我送東西,心兒呢?”
見言知語面有慍色,邱晚晚立即跑到了她跟前,拉著她的手說道:
“哎呀!你可千萬不要怪她,是我剛剛在院兒里看見一個小丫頭端著飯菜往這邊過來就想著可能是給你送的,于是才半路將她攔下的……”
對邱晚晚突如其來的親熱,言知語有些不適應,但她忍了忍沒有將手從邱晚晚的手里抽出來。
邱晚晚倒是對她無聲的抗拒一概不知,指了指桌上的飯菜笑瞇瞇的說道:
“喏,快吃吧!你們山莊里的飯菜真的很好,不像我在外的時候……”
邱晚晚松開言知語的手,神色悵惘的向后退了幾步又接著說道:
“尤其是才開始的時候,有時候連個冷饅頭都沒有……”
言知語有些動容,端過桌上的飯菜用勺子喝了一口粥,邱晚晚所說的那種風餐露宿的生活她從來都沒經歷過的,她似乎一生下來就是含著金湯匙的,或許她有著各種各樣其他的憂慮,但是那種忍饑挨餓的憂慮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
邱晚晚坐在言知語對面,手撐著下巴說道:
“夫人,我覺得你長得真好看……是晚晚這輩子見過的長得最好看得人。”
言知語聞言嗆了一下,面色一紅的說道:
“邱小姐謬贊了,邱小姐長得也很美啊!”
邱晚晚笑瞇瞇的說道:
“我怎么敢和你比呢!難怪……”
言知語看著她問道:
“難怪什么?”
邱晚晚笑著說:
“沒什么,你長得這么美,秦……莊主他,應該很愛你吧!”
言知語的神情變得落寞起來,她笑得有些苦澀:
“他……或許他曾經愛過我吧!”
邱晚晚似乎并不意外,繼而說道:
“夫人有沒有興趣知道我和秦莊主是怎么認識的?還有那個孩子……她究竟是誰?夫人想知道嗎?”
言知語所有的動作都在此刻猛然頓住,她輕咬下唇,在邱晚晚灼灼的目光里她開口:
“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女兒也是秦恪的女兒,她叫邱意濃也叫秦意濃,呵!秦意濃?情意濃?我什么都知道,而你,而你如今出現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你有一個女兒,我也有一個女兒,你想以此上位?那不可能,而你,你,你來對我說這些究竟意欲何為……”
說著說著,言知語的眼淚流了下來,可她沒有停下來,她還在說,她仿佛要將自己這三年來的委屈完完全全的發泄出來,發泄在這個對她來說依舊陌生的女子面前。
邱晚晚愣住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一般忽的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了言知語的面前,她一抬頭也是淚流滿面:
“我來這里什么也不為,我沒有想要逼走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能有個家而已,我只想她有個家……我不想逼走你,甚至不想要任何的名分,他那么愛你……我怎么可能動搖你在他心里的地位……”
言知語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也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她口中喃喃:
“他愛我?他愛我?……”
言知語上前和邱晚晚抱在了一起,不管面前這個女人到這里來有何目的,她現在只把她當作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不管她是誰,只要她現在和她感同身受,她便可以放肆的淚流。
說著說著,她流著淚凄苦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