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對，姨母的病確確實實拖不得了。

　　這些天來，他借著葉離的身份幾近翻遍了陵南王府，卻連那兩樣的東西的影子都沒看到。

　　若是今日再尋不到，他便只能離開這里，去天域峰闖上一闖，無論如何，也要把那里的鵺鳥血拿過來。

　　“哪三個條件。”他直勾勾的看著她。

　　他竟沒想討價還價，顧唯婉剛要說出的諷刺的話梗在喉嚨，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點。

　　他對德妃娘娘，倒是真心孝順。

　　沒有猶豫，想好的話直接脫口“想必穆皇子也知道，陵南王爺布了一盤大棋，民女身在其中，早已無法脫身，民女不求穆皇子將民女于此時救出，只求穆皇子最后能在民女命危之時，救民女一命。”她半俯身子，低下頭。

　　穆紹轍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心里因她的威脅而產生的憤怒倒是少了不少。

　　此女子，能屈能伸，非一般人也。

　　她明明有足夠的籌碼能讓自己現在就救出她來，卻沒有得寸進尺，只是要求自己在她命危之時保她一命，又能及時低頭。這樣的女子，不免讓人刮目相看。

　　“本殿答應了，第二個條件呢。”

　　“民女請殿下將一會武會醫的女子送到民女身邊，教民女武功與醫術。”

　　“學武做什么？”莫不是想逃跑？穆紹轍心中狐疑。

　　“自保”顧唯婉始終沒有抬頭，穆紹轍只能看見她柔順的側臉，聽見她明明輕柔卻異常堅定有力的聲音“學醫亦是為了自保。”

　　皆是為了自保？

　　穆紹轍微微驚訝，終于忍不住想要低頭去看她的表情。

　　對她來說，陵南王府莫非是龍潭虎穴？

　　她似乎一直沒有因為被欺騙和被利用而悲憤，身為棋子，也沒有因為自身的弱小就自暴自棄，而是一直在努力的抗爭著。

　　穆紹轍感到新奇和好笑，第一次生出想要研究一個人的想法，接著道“這個條件本殿應許了。第三個呢”

　　“第三個條件，”顧唯婉終于抬頭，定定的看著他“請殿下帶民女一同前去。”

　　“你在耍本殿？”穆紹轍的臉沉了下來。

　　她知不知道天域峰是什么地方。

　　“民女不敢”面對他黑沉沉的臉色，顧唯婉沒有一絲的害怕“民女曾和陵南王去過天域峰，地形布局民女都記在了心里，與殿下一同前去，絕不會成為殿下的包袱，只會成為助力。”

　　成為助力？

　　“好，實在好得很”穆紹轍冷冷的說“你從一開始就盤算好了。你說這些話，不過是在告訴本殿，你不知道白舒央把地圖放在了哪，本殿若要去天域峰，也只能帶上你這個活地圖。”

　　這件事，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顧唯婉默然不語。

　　她的確是算計了他，但同時，她說的也是實話，當初她蘇醒養傷的地方，就是天域峰的藏藥閣。

　　也就是在那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顧唯婉。

　　穆紹轍見她沉默，怒氣不由上漲，他還是低看了她，竟會一連被暗算兩次。

　　想來，她把這件事放在最后說，也是故意的。“本殿如何信你。”他定定的看著她“不要說以你的性命擔保，你的命，在本殿心里并不值錢。”

　　不值錢？

　　是了，這些貴族子弟怎么會把他們這些小人物當人看呢，在他們心里，她不過是一只隨時可以掐死的螻蟻。

　　顧唯婉心下悲憤，長久被壓制的憤怒幾乎要迫不及待的發泄出來。卻又狠狠的壓了下去。“殿下想要民女做些什么。民女……”

　　“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唯婉很想搖頭，糾結幾秒話吐出口“民女竭盡所能。”

　　她才不會那么傻呢，他不可能殺了她，卻有可能折磨她泄憤，她這么一回答，只會死的很慘。

　　而且，這可是一個必掛的FALG。

　　竭盡所能？也就是說只要他讓她去做那些所謂的“不可能”的事，她就有理由放棄嗎？

　　穆紹轍輕笑幾聲，看著她揚唇一笑“你倒是聰慧，放心，本殿不需要你做一些需要未雨綢繆的事，你只需要回答一個問題，本殿，便帶你一同前去。”

　　這么容易？

　　她還以為他定會為難自己。

　　顧唯婉十分驚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殿下請問，民女知無不言”

　　穆紹轍淡淡看了她一眼，別有深意“本殿沒夸錯你。”

　　話語里又給自己留了條后路。

　　說不出是諷刺還是贊揚。

　　顧唯婉索性直接笑納。“多謝殿下夸獎。”

　　穆紹轍笑著看她“關于德妃的事，你如何得知？”

　　他雖是在笑著，卻并沒有讓人感到親切，一道徹骨的寒意，涌上顧唯婉的心底，她的手指微微一勾，努力的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這個問題，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傳聞，七皇子與殿下是深交，德妃娘娘是七皇子的生母，她病了，殿下自然會盡心盡力幫她尋藥。”

　　“你應該知道本殿想知道的不是這些。”穆紹轍冷冷的看著她“德妃重病在床，皇宮里人盡皆知，太醫的意思是得了疫癥。”

　　疫癥？傳染病？那可是要隔離的。顧唯婉微微一驚。

　　央國內，看來早已是暗潮洶涌，被波及的，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

　　“殿下的意思，是覺得我知道下毒之人是誰？”

　　穆紹轍沒說話。

　　下毒之人是誰，他心中其實早有答案，他不過是在確認而已。

　　她要說實話嗎？問題難就難在，她說的實話他許是不會相信。，顧唯婉糾結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德妃娘娘在病中，王爺曾帶民女獨自入宮看望過。”

　　那時德妃還沒有被查出所謂的疫癥，而她，本就深陷泥沼，正在費力掙扎，難以解脫，無心也無力去卷入更復雜的事端里。

　　她坦然抬頭看他“民女以前應是讀過幾本醫書，德妃娘娘的病癥，與當時民女腦中所浮現的內容一致。”

　　解釋了她為何知道德妃是中毒而不是疫病。又委婉的告訴他，她對此事并不知情，對下毒之人一無所知。

　　“應是？”穆紹轍微微一愣，隨即想到葉離對他所說的有關于顧唯婉的事，眉頭微擰。

　　她的事，只怕不是之前調查的那么簡單。

　　“你覺得下毒之人是誰？”穆紹轍表情冷漠。

　　他為何總要逼著她追問這個問題。

　　“民女”顧唯婉心下不解，看著他冷下來的眉眼，下意識想說不知道，話未說出來，腦子一轉，猛地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