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晴,李元青一人徜徉在赤水源大道上。
李元青心中再沒有往日的仇恨與沉重,一路灑脫隨意,只想著再去一次悅來客棧。
也好放下曾經在悅來客棧的記憶,從此便忘卻了那幾日的沉淪,也忘卻了夢中殺死的張喬松吧,因為就算找到了幕后使用龍涎香迷倒李元青的兇手,張喬松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如此一來,李元青反倒覺得人生如此快意豈非就是活著的真諦。
能夠擁有如此的豁達心境,李元青自己也覺得詫異,莫不是昨夜頓悟之后,武道突破化境之后所致。
不覺間,便已經走到南廣郡悅來客棧,掌柜早已不是從前的掌柜,店小二也不是過去的店小二了,因為當初的店小二如今已然成了掌柜的。
“捕爺,您最近可少來了!快里面請。”掌柜的碘著臉殷勤地招呼道。
李元青苦澀一笑,懶得揭穿掌柜的寒暄之言,不過心中反倒覺得這場景何曾相似,只是懶得與這掌柜的說話。
掌柜的也不生氣,仍舊滿面笑容轉過頭急急呼喚店小二道:“跑堂的,上茶,上好茶!”
也難怪當初的店小二會變成如今的掌柜的,原來店小二早已學會了掌柜的拍馬屁的功夫,當初的掌柜的怕如今也做到了富紳員外了吧。
店小二早已用肩膀上的抹布將桌子從新抹了一遍,招呼李元青在臨窗的一桌坐下。
李元青將手中的樸刀放下,說道:“一斤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盤牛肉片,一只清燉豬蹄。”
“好咧!”店小二歡快地答應一聲,趕緊跑去后廚準備菜肴去了。
李元青一個人欣賞窗外熱鬧的街市,心中想起了流放未歸的雙親,不知道在遠處的雙親是否安然無恙,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雙親尋回,尋回之后就好好做一個正義為民的捕役吧,一面潛心修習武道,一面盡人子之孝讓雙親頤養天年。
街道上一聲鑼響,忽然就熱鬧起來。
一個身穿青衣的家丁,敲著銅鑼,在街道之上大聲吆喝:“南廣郡全城之喜,郡守大公子迎娶沈府大小姐!明日申時初刻沈府大小姐出閣之喜,沈府沿途揮灑萬兩黃金,觀禮之人皆有財源!申時三刻郡守府大公子迎新之喜,府衙大門外施舍谷米萬擔,全城大喜,全城大喜!”
一路吆喝,一路吶喊,生怕南廣郡還有人不知道這樣的大喜事!
不過若沒有這樣吶喊,李元青的確是不知道這樣的大喜事!
店小二很快端上酒菜,李元青早已餓極了,抓起豬蹄就猛啃起來,心念道:的確是門當戶對的才子佳人。
吃完了豬蹄,一口喝完了桌上的酒,李元青提著樸刀便走出了悅來客棧。
夜幕很快降臨。
整個南廣郡都是喜慶,家家張燈結彩,因為沈員外說了,一月之內郡城居民所用燈籠紅綢全部由沈家店鋪免費提供。
大城小巷都是燈燭下睡不著的談客,紛紛期待著明日大街上漫天揮灑的銀子。
沈府,大廳里紅喜燈籠、珠光翡翠,席間賓客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西廂,沈府大小姐沈瑤的閨房里卻是異常冷清,只是簡單張貼了雙喜紅字,獨獨掛了一只粉色鴛鳥在床頭,鴦鳥卻不知所終。
沈瑤身著鳳冠霞帔,獨自一人坐在床頭。
“咚咚!”敲門聲起。
“瑤兒,你睡了嗎?”門外說話的是一個女人。
“娘親,您走吧,孩兒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沈瑤冷漠地說道。
“吱呀!”
沈瑤的娘親推門而入,竟是個極為漂亮的中年婦女,眉目間粉黛之色雖重,卻也并不讓人覺得油膩。
“瑤兒,為娘的知道你心里苦!”說完,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娘,你別說了!”沈瑤站起身來一把抱住娘親,也嚶嚶哭泣了起來。
“這次省府總兵鐘璧大人親自上門提親,你爹爹肩上扛著是全族上百人的性命,所以你也不能怪你爹爹狠心。”
“嗚嗚”沈瑤哭得更加傷心了,女子終究還是女子,哪怕一身的武藝,卻也關不上決堤的淚水。
這世界就是如此,無論多么悲傷總會過去。
一夜在朦朧與淚水之中過去,翌日黃昏。
郡守大人派來的八抬大轎終于還是來了,迎親隊伍數百人好似一條長龍,一路鑼鼓喧天鞭炮炸響。
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大紅錦袍喜氣洋洋站在大門外等著新娘子。
鳳冠霞帔、錦緞流蘇,紅蓋頭下的沈瑤并不知道外面的歡喜。
新郎官鐘寶下馬快步跑去攙扶,新娘子沈瑤卻一把推開了,沈瑤自踩著仆人的脊背,一步跨上了大花轎,放下了轎簾,仿佛放下了整個世界。
新郎官鐘寶并不生氣,匆忙與岳丈沈爵行了個跪禮,趕緊跨上馬背,手臂一揮,嗩吶吹響,帶領著迎親隊伍歡喜地掉頭開路。
沈爵帶著上百名沈姓的送親隊伍,緊緊地跟隨著八抬大轎。
隊伍兩面安排了十余個背著斑竹籮筐的壯實仆人,斑竹籮筐比較結實,才能承受一籮筐的銀子,仆人壯實才能背著籮筐反手抓出籮筐里的銀錠,扔給夾道觀禮的看客。
迎親隊伍走到龍井路,忽然便停了下來,在成百上千看客的面前停了下來。
隊伍前面站著一人,手持南明離火劍,大聲斥罵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
“趙麟,你想干嘛?”新郎官鐘寶大聲問道。
“我不姓趙,我叫火麒麟!”
“我不管你姓趙還是姓張,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動手,馬上給我滾!”鐘寶已經不耐煩了,周圍的百姓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今天沈瑤必須跟我走!”火麒麟抬起頭死死盯著鐘寶,不容置疑地說道。
“你憑什么?”
“憑我手里的南明離火劍!”
“我叔叔乃是省府總兵鐘璧,此刻就在我府上做客,你拿什么和我斗!”鐘寶得意地說道。
“莫說區區一個總兵,今日就算天皇老子來了,這親我也搶定了!”火麒麟說完拔出了離火劍,跨步沖了上去。
鐘寶一把扯掉胸前的大紅花,從馬鞍下拔出早已藏好的寶劍,鏗然一聲,一道白光晃過,鐘寶早已從馬背上一躍而起。
蒼衣白羽劍!
南明離火劍!
蒼衣白羽劍在鐘寶手中如游龍一般,周遭白光乍起,十余招之后卻白光微弱,處處被火麒麟手中離火炎氣壓制。
南明離火劍在火麒麟手中卻猶如旺盛火焰一般,剛開始猶如一朵火焰,漸漸招式既成,越開越大漫天火星火炎,越演越盛。
鐘寶武藝本就不如火麒麟,加之火麒麟在離火劍部后山洞中所得際遇,修為早就被火麒麟遠遠甩開,如今三十回合已漸漸不支。
兩人甫一相斗,就早已有仆人回到郡守府邸報信,鐘鳴與鐘璧兄弟倆豈能容忍這等屈辱,不等集結手下軍兵,兩人便火速趕來。
在街道之上,五十回合開外,鐘寶格擋不及,被火麒麟一劍挑落了手中蒼衣白羽劍,飛起一腳踢倒在地!
這一腳并不輕,正中胸肺,此刻鐘寶臟腑之內已然氣血亂涌。
“啊!”
“禍事了,禍事了,竟然敢打傷郡守公子!”
“有好戲看了!”
周遭群眾沸騰起來,一面翹首等待著接下來的好戲,一面心中期待著萬不可丟了谷米和撿拾銀錢的機會。
“鐘寶,你我往日無怨,且又師出同門,今日我不殺你!”火麒麟冷冷地說道。
“哼,奪妻之恨,今日不死不休!”鐘寶口中溢出鮮血,仍然惡毒地說道。
“你自尋死,那也怨不得我!”火麒麟絲毫不懼。
“沈瑤,快出來,跟我走!”火麒麟對著大花轎里的沈瑤說道。
“住口!野小子,我沈爵的女兒豈是你可染指的!”原本在迎親隊伍最后的沈爵已然沖了上來。
“沈叔叔,沈瑤與我青梅竹馬這你是知道的,今天無論是誰阻止我,都得問問我手中的離火劍!得罪了。”火麒麟沒有絲毫情面留給沈爵,因為火麒麟覺得一個父親將自己的女兒幸福綁定在家族命運上,是天底下最讓人鄙夷的。
“你可以欺負我不會武功,但你不能欺負手中萬貫家財,你若今日膽敢帶走我的女兒,我便是傾家蕩產也要雇傭江湖最頂級的殺手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沈爵雖是一介商人,此刻說話間竟也是氣勢磅礴。
正如農村諺語道:做官漲人志氣,錢財漲人威風。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火麒麟卻絲毫不以為然,淡淡撂下一句:“隨你吧!”
轉過頭一步跳上了轎臺,“沈瑤,快跟我走!咱們一起闖蕩江湖去了。”
火麒麟心中高興,想著轎子里的沈瑤,必定是歡天喜地。
然而,轎子里卻遲遲不見動靜。
火麒麟心中已然有些許失望,卻仍然想象著曾經的綠裙,云橋之上沈瑤的喜笑妍妍,總之,火麒麟相信沈瑤,也相信青梅竹馬的愛情。
“你不說話,我就掀開轎簾了。”火麒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