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Tour,窗外,夕霧中燈火幢幢。
兩個人面對面,像是坐在河的兩岸遙遙相望,黏連彼此的橋,在六年前那場大火中,被燒毀。
侍應生遞上來菜單,南慈推到陸時頃眼下,微微一笑,“既然是我請陸先生吃飯,自然是陸先生點單,陸先生,你可千萬別給我省錢,雖然我不再是什么名門千金,但這兩年依仗陸先生的關照,我過得也算寬裕。”
送請柬那天,周見程走后,她就已經猜到,讓她和左加妮風生水起的人,不是裴安,而是陸時頃。
“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是,陸先生最終的目的是像今天一樣,把我軟禁在你身邊,當初又何必費盡心力的幫我?”
陸時頃低頭看著菜單,眼底的灰暗一閃而過,他的語調很清淡,“南南,我有我的原因。”
南慈的嘴角輕撇,懶懶的散漫道:“不過也無所謂了,既然已經知道,我也不好繼續裝聾作啞,這頓飯,就當我對陸先生的答謝,我不喜歡欠別人太多,尤其是你。”
陸時頃默不作聲,點了單,沒詢問她的意見,她在他的目光中成長,從孩童到少女,再從少女將她蛻變成女人,她的嗜好,他都了若指掌。
如果……這六年里,沒有改變的話。
“哦,對了,一瓶柏圖斯。”南慈沖著侍應生補充,她佯裝思考一下,“柏圖斯不行,還是羅曼尼吧,像陸先生這么位尊勢重的人,當然要配世界上最頂級的紅酒。”
“這個……”侍應生為難著猶豫,南慈盈盈一笑,“怎么?怕我付不起嗎?陸先生圈養的女人,會舍不得這一百萬?”
“就照南小姐的意思來。”陸時頃淡淡而言。
侍應生走遠,他看向南慈,深黑的潮水在他的眼瞳中翻滾涌動,壓低了音量,幾分惱怒的喝令,“南南,你不要再胡鬧了!”
南慈挑著唇角,輕慢反問:“我有嗎?”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帶著濃濃的刻薄的諷刺,甚至不惜剝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示眾。這些話,就像一把把尖銳鋒利的刀子,狠狠的剜著陸時頃的心臟,他的心劇烈的疼,但不是因為自己。
“陸先生不喜歡聽實話?”見他臉色一寸一寸陰沉,南慈裝出很受委屈的樣子,“陸先生不喜歡聽,我不說就是了,干嘛發這么大的脾氣呢……萬一又發泄在我身上,最后受苦的,不還是我?”
她還在繼續,繼續諷刺。
“南南……”陸時頃的唇稍向上微揚,沉沉啞啞的聲線,壞得惑人,“你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受苦,反而……不如,你細細回憶一下,嗯?”
“陸時頃!”南慈噎住,轉而羞怒道,“我忘了,行么?”
“忘了嗎?”陸時頃薄薄涼涼的淺笑,“我可以日日幫你回憶……南南,你說,好嗎,嗯?”
“……”
陸時頃兩句調戲,南慈收斂了不少,一直到晚餐過半,她都很安靜。他們之間,彌漫著一種旁人看不懂的冷漠的融洽氣氛。
這種融洽,不知不覺的悄然填補了六年時間匆匆流過的縫隙。
南慈輕輕抿一口羅曼尼,怔然望向窗外,夕陽正沉沒,搖搖欲墜的美感,引得她悵然低嘆。
“你喜歡這里?”陸時頃驀然開口,意味不明。
南慈沒回頭,云淡風輕的說,嗯。
“因為什么?”男人英挺的眉峰驟然凌厲,有幾分攻擊性,聲音森涼,“南南,你喜歡的是這個地方本身,還是在這里發生過的事情?”
她知道,他指的是裴安的求婚,南慈拖著自己的下巴,盯著他看了好一陣,眼睛眨動幾下,有淺淺的醉意,“有什么區別嗎?”
“有。”陸時頃的語氣很堅硬,沒有轉圜的余地,他說:“南南,我不允許你回到我身邊,但還心心念念著別的男人。”
南慈的動作被定格許久,倏爾,她發出冷凄的笑,“陸先生,你會不會太貪得無厭了點?你怕我將你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公布于眾,就處心積慮的將我囚在你身邊,現在,還想讓我做你感情的不二臣,陸時頃,就是貪心,也得有個限度!”
聽言,陸時頃眼底的暗芒一點一點化作細碎的灰燼,一言不發,南慈能看到他在極力克制隱忍自己的情緒,像是想要故意的徹底的惹惱他,她壞笑道:“我跟裴安嘛,陸先生,你不是說你不在乎嗎?如果你真的那么知道的話,我只能說……怎么樣能讓陸先生心里覺得不舒服,你就怎么認為吧……”
“南慈!”他動了怒,他在怒極時,會叫她這個名字。
“陸先生,怎么年紀越大,氣性也越大了?”她就像個故意使壞的孩子,反復挑戰他情緒的極限,“我還有好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要讓陸先生你指教指教呢……”
侍應生端上主菜,頂級的安格斯澳牛,七分熟。
南慈順著邊沿切下一塊,放進嘴里,鼓著腮幫子,繼續說到:“陸先生,你說,你何必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這么麻煩呢?要是我真的不小心瘋了,就算我把當年的事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一個瘋子說的話。”
“南南,就算你真的瘋了,你也只能在我身邊瘋。”他的聲音,清冽、寡淡,但無比的霸道,黑色的瞳仁像是夜色下的海面,平靜而危險。
這頓飯,再奢華,也索然無味。
南慈不知道自己從那一句話開始失控,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激進亢奮的戰士,試圖將那個男人就此擊敗,可到最后,她才發現,節節敗退的,是自己。
南慈低眸,看著最后一道甜點,是她喜歡的歐培拉,可她的味蕾在酒精的侵蝕下,微微泛麻,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陸時頃,我們聊聊。”
“你的情緒不好,改天再說。”男人極其淡漠說道,言落,用手里的小叉切一小塊甜品,喂到她嘴邊,“吃吧,吃完回家。”
“我不吃。”南慈的睫毛微略的顫動,別過臉,“有些事,看不懂,就會影響我的判斷。”
“你的判斷,從一開始就全都是錯。”低沉的聲線沒有絲毫的起伏,手腕抬了抬,“吃了。”
“吃不下。”南慈負氣。
陸時頃眉角微皺,看著她的臉腫痛中還泛著微微熏紅,生了氣,更加的圓鼓鼓,心里陷下一片陰影,他把叉著蛋糕的叉子,放在南慈的盤子里,淺笑一聲,“南南,給你三個問題的機會,不要再像上次一樣,浪費在一些無畏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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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懿
周六,更得早,固定的麻將日,祝我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