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
大概是個想買糕點又沒有錢的平民人家的孩子吧。炎洛非這樣想著。
全福齋的點心隊伍長做糕點也快,炎洛非排了約莫半個時辰的隊就輪到他了。
只不過不湊巧的是紫薯球上一個人剛剛買完了,現在的這一籠還需要等待。
招待的伙計看他衣著華貴出手大方,就知道這個少年背景不凡。怕他等得不耐煩,熱絡地給他推薦了店里面的新品。
炎洛非心不在焉地聽著伙計介紹,眼神從花花綠綠的糕點上掃視。
忽地,他看見方才在墻角的女孩正在眼神熠熠地看著他這邊。
順著女孩的目光,炎洛非看見了一籠精致的櫻花餅。
這櫻花餅不單餅里面含有櫻花,就連形狀和顏色都和櫻花相像。每個餅外面都有一層粉色的蛋糕紙托著。
見炎洛非的目光聚集,伙計趕緊熱心腸地介紹:“公子您看,這櫻花餅啊,我們全福齋敢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我們取的是在帝都北面的櫻花林的櫻花,每年三四月就去采摘,使用特殊手法密封保存在冰庫里面,才能保證每年的供應量……”
“來三斤。”炎洛非不想聽他滔滔不絕,毫不客氣打斷說到。
“好嘞!”
伙計高興壞了,這櫻花餅做工復雜除了櫻花之外的一個全福齋秘密原料也是昂貴不已,一斤就要四兩銀子,如今這個公子出手就是十二兩銀子,怎么能叫他不開心?
還有五斤的紅豆糯米糕和六斤的紫薯球。
伙計心情好,辦事也麻溜,將櫻花餅和紅豆糯米糕裝好,轉身準備紫薯球的袋子,確保一出爐就能讓炎洛非帶走。
事實也確實是一出爐炎洛非就提著糕點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看著不遠處縮在墻角的女孩,略一遲疑,還是走了過去。
炎洛非在女孩面前停了下來,從懷中的一個紙袋中,拿了四個櫻花餅遞給她。
還順便用有一絲倨傲不屑的口吻,說到:“吃吧,不用謝我。”
女孩受寵若驚地抬頭看著他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格外有神。她有些結巴地說道:“謝……謝謝公子。”說完,伸出纖細的雙手接住了糕點。
那雙手的模樣明明很稚嫩,可是手指之間卻有厚厚的繭子。
炎洛非頗為感興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個洗得發白的寬大的不合身的舊衣服,袖子領口有好些補丁,也不知道是從哥哥姐姐傳下來的還是撿來的衣服。或許是營養不良,整個人面黃肌瘦,
恩……沒有靈力,是個尋常人。
炎洛非收回目光,準備邁步離開時。卻看見女孩將一個櫻花餅放在一旁,把其他三個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裝進懷里。
“喂!你不吃是想送人嗎?”炎洛非有點不開心。
女孩被他冷不伶仃的一句嚇到了,似乎害怕他要回糕點,連忙說到:“我……我家里還有……還有一個癱瘓的弟弟……我,我想給他……嘗嘗。”那樣子像極了做了錯事害怕被家人發現的孩子。
她這么一說,炎洛非到是破有興趣地看著她,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居然連個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我……我叫江婉。”
“說話結結巴巴的聽著真費勁!”炎洛非毫無顧忌地批評道,甩甩袖子轉身離開。
今天姑且當做自己善心大發吧!妹妹應該不會說什么的。
無人瞧見,在炎洛非走遠之后,女孩眼里糾結膽怯又仇恨的神情。
另一頭的石望和木?威,正在彼此緊握瘋狂出汗的雙手,滿臉憋得通紅地躲在柜子里。
這事還要從四人分別之后說起。
二人原本打算從青樓正門挺胸抬頭昂首闊步地走進來,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沒走到門口兩個人就慫了。
這萬一要是被熟人發現了……木?威還好,家里十幾個姐姐攔著不會被罰得太難看,石望可是直接能被他父親打褪一層皮。
“石望,為了你的小命著想,我們換個方式進去吧!”木?威一副你看我多為你考慮的樣子,他才沒有慫呢!
石望看破不說破,點頭如搗蒜地同意了木?威的建議。
于是乎,計劃就變成了從后門溜進去,找個視角好的地方偷窺一下。這樣既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又可以應付炎洛非和白喬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的詢問。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蒼白的。
裝逼,也是要看本事的。
他們溜進房間準備尋找偷窺的位置的時候,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看這架勢,不止兩三個人朝他們的方向過來了。
待一眾人越走越近,除了踩得地板嘎吱作響的聲音之外,還有藝妓們和客人推推搡搡的歡聲笑語。木?威聽到這里已經懵逼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石望拉進了柜子里。
說時遲,那時快。石望二人剛剛藏好,房間門就被嘭地推開了,約莫十來個人懶懶散散地進來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要是說單純的不認識的人,還可以仗勢欺人一般假裝是捉迷藏躲到這里來的。
但是,石望還看見了他大哥!
就是那個每天都在等他他漏小辮子好抓住他的錯處把他從繼承人的位置上拉下來的大哥。
如果被他發現石望未成年就出現在窯子里……
石望和木?威的心瞬間哇涼哇涼的,他們的腦海中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
完了,這下更不能被發現了!
不過很快,他們二人就把注意力離開了屋內進來的這些鶯鶯燕燕,他們自己有些問題了。
這個塞進一個成年男子都勉強的柜子,如今擠進去兩個十歲的孩童,可想而知二人有多擠。
這個窯子還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地兒,家具都是上好的木頭雕刻的,就連這個柜子,也是一個整的巨大木頭扣出來的柜子,以至于……
它不透風。
如今的石望和木?威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出去!
一邊是出去了就沒有前程的下場,一邊是身體忍耐的極限。二人現在已經把屋里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次日一大早,石望和木?威頂著黑眼圈來到了學校。白喬和炎洛非兩位知情人士原本不怎么好奇的心,被二人這番作態被勾起了打聽的欲望。
“石望,你們倆昨天干什么了?”炎洛非略顯詫異地問道。一副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白喬也是頗為感興趣,把身子湊過來玩味地看著二人:“快與我們二人說說,不然別怪我們告狀。”
石望和木?威心里的這個憋屈啊,正好沒地方傾訴,也不管丟不丟人了,直接把他們拉到角落里開始了滔滔不絕的吐槽。
昨日下午二人的運氣真的是背到家了,且不說因為遇見石望的大哥導致被困在柜子里的事情。就說這之后,那一行人折騰了兩個時辰也就差不多結束了,至于中間發生了什么,滿腦子都是我要憋死了和我要擠死了的想法的石望和木?威自然屁都沒看見。
發現了一眾人要離開的時候,二人還松了一口氣,準備溜之大吉。但是!石望的大哥不知道怎么地就折返回來點了個清倌唱曲兒。那個調子吱呀呀的響,柜子里的二人牙齒氣的吱呀呀的咬。
就這樣折騰到了天色漸晚,石望的大哥心滿意足地走了,殊不知他弟弟已經在旁邊的柜子里把他罵了個遍。
再后來,等房間沒人了石望和木?威出來。結果時間到了青樓一日的客流高峰期,二人剛剛跑出房間就發現樓里太擠完全走不出去,自己還被當成小倌被親了好幾口摸了好幾下。因為害怕被發現不敢聲張,導致了拉扯了半天都沒走出去。
等到離開了的時候才發現衣服早就已經被扯壞了,這樣回宗門鐵定會被發現外加罵死,然而街上的成衣店已經關門了。二人商討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青樓外面蹲捎看看有沒有穿著自己宗門衣服的弟子進去,乘他們不注意抱起衣服就跑。
還別說,真叫二人蹲到了。
等到折騰完換了衣服回到宗門,已經是半夜了。石望因為晚歸被夜里巡邏的執事毫不留情面的臭罵一頓,木?威被十來個姐姐輪番教育一通。等他們睡下的時候都是三更天了。
炎洛非和白喬互相掐胳膊才忍住讓自己不大笑出來。
被困在柜子里一個下午
被當成小倌親
當一個偷衣服的梁上君子
堂堂石宗木宗的嫡子,未來的繼承人,居然干出這么丟人的事情。
“話我們可都說了!你們要給我們保密!”石望毫無底氣地揮揮拳頭,甚至還威脅地說道:“事情要是抖出來了,我就告訴別人是你倆慫恿我去的!”
白喬連忙擺擺手,笑著說道:“別別別,放心,我和炎洛非都不會說出去的。”
四人就這樣互相保證不會泄露出去。
只不過……顧璃嫣的血種子偷窺可不是那么好防的,尤其是還在一個教室里面的情況下,離地不足十米的距離,就算顧璃嫣修為再弱,也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就說四人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肯定有問題,沒看見安韶雪和金九兒都豎起耳朵想靠過去了嗎?
哼哼,還是自己厲害,這么有趣的偷聽來的事情得和人分享一下。
于是下午,顧璃嫣就和游子卿說了這件事。
一只畫舫飄在一碧如洗的湖面上,岸邊垂墜的細楊柳倒影在湖水中,發黃的柳葉兒中夾雜著碧綠,微風拂過,一片紛紛揚揚。
畫舫里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正細心為懷中抱著的女孩擦去嘴角的油漬,動作輕柔溫和。
玄城到底是一個廣袤的大陸,要帶著顧璃嫣一處一處地游玩都能夠打發很多時光了,就比如這個沒有名字的湖。
這片湖水或許因為樣貌不起眼,附近也沒什么靈獸出沒,以至于幾萬年了也鮮有人煙。唯一的優點便是清澈的湖水味道異常甜美,過濾一下用來做果汁糕點都是極好的。
顧璃嫣邊吃著游子卿帶來的糕點零嘴邊說著今天上午聽來的事情,不一會的功夫就弄得滿臉污漬,偏偏她自己還毫無知覺,游子卿只得幫她整理好。
游子卿的心情不是特別美好,眼下顧璃嫣的種種行為完全比同齡的孩子們幼稚,尋常的八九歲的孩子早已被教導得像個小大人一樣懂事聽話,知道注意儀容儀表,注意言辭表達,知道權衡利弊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就她,人前正兒八經端著臉,人后皮地跟個猴兒一樣。
游子卿看著懷里一團孩子氣的顧璃嫣有些發愁。
他略一思索,對著在懷里毫不安分的顧璃嫣提醒道:“嫣兒,以后你要記住,不管什么時候,發生了怎么樣的情況,你都要確保自己是以最好最端莊最從容的儀態面對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再胡鬧了!
顧璃嫣撒嬌地蹭蹭游子卿,看著他雖然笑著但是透漏著嚴肅的面孔,有些不情愿地應答道:“知道啦知道啦……你不就是覺得我有點鬧人嘛!”嘴上說著知道啦,身體卻是很誠實地在游子卿的懷里爬上爬下,一刻也閑不住。
被當成人形柱子的游子卿:“……”
罷了罷了,孩子還小,還有教育的空間。
畫舫飄著飄著就飄到了湖中心,將四周景色凈收眼底。顧璃嫣眼神略一飄,隨機興奮地拽住游子卿的衣領,說道:“游子卿你看,水里面有魚哎!”
只見清澈見底的湖水里,促地游過幾只零零散散的魚。魚兒只是尋常的魚,能吃!
這樣想著,顧璃嫣腦海突然冒出來不久前和葉涵芷聊天的時候提到的如何游泳……她低頭認真看了一眼湖水,看起來應該不深……
游子卿正準備問問顧璃嫣打不打算釣魚,只見顧璃嫣外套瀟灑地一脫一丟,說了一句“看好了。”便撲通一下扎到水里,想要親自抓到這些魚。
這丫頭會游泳?游子卿心中閃過一絲疑問,頗有興趣地看著顧璃嫣在水里面撲騰。
顧璃嫣是會游泳——理論上的會。
現實情況是,顧璃嫣撲騰了兩下發現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猛地嗆了兩口湖水,別說抓魚了,分辨方向穩住身子都很難。
游子卿看著顧璃嫣情況不對,趕緊使用靈力把她撈起來。害怕她著涼便迅速脫下自己的外袍,將顧璃嫣裹了個結結實實,看著她濕漉漉的樣子,一股火氣冒上來。
這個丫頭,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胡來。
“嫣兒!你不會游泳干嘛跳下去!”游子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臉責備地看著顧璃嫣,語氣略重地說道:“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不在剛才的情況有多危險?想逞能也不是這么呈的”
顧璃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臉委屈巴巴地看著游子卿,給自己辯解道:“我這不是想按照理論上的描述嘗試一下嘛,理論上只要我控制好自己的身體是能……能游泳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游子卿的眉頭漸漸皺起來了。
這么久以來還沒見過游子卿皺這么大的眉頭呢……
“所以你就這么胡鬧?”游子卿的聲音里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焦急,他伸出手細細地將顧璃嫣的頭發用靈力烘干,看著低頭想看他又不敢直視害怕被批評的顧璃嫣,那好像受了委屈又好像想被原諒的模樣,語氣還是軟了下來:“下次不許這樣了!”
顧璃嫣裹緊游子卿的外袍,低聲地應答道:“好……”
下次我和你說一聲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