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玉軒停下腳步后,回到原地,才又起劍式,身后忽響起聲音道:“軒兄弟好生勤快,還在練劍啊!”
陳玉軒止住招式,收回青霜劍,回頭望去,見是蕭明瑜,笑道:“蕭大哥,你也出來了么?”蕭明瑜點頭道:“嗯,屋內看見窗外的明月甚是潔亮,便無意睡眠,就出來走走。”一指前面不到二十米遠的亭子,道:“走,軒兄弟,我們去那邊亭子坐著聊。”
陳玉軒笑道:“好啊。”跟隨著蕭明瑜走了過去,在那亭子里坐下。
蕭明瑜問道:“軒兄弟,關于你身上靈犀劍的事情,可否跟我略說一二?”
陳玉軒把青霜劍豎放在石桌邊上,道:“好。”當下從蘇長安跟蕭山在白雪山比武的時候說起,當說到耶律材暗殺二人的時候,蕭明瑜略顯驚訝,便問了一句,道:“蕭山是遭耶律材殺害的么?”陳玉軒點點頭,道:“耶律材不僅殺害了蕭山,還害死了蘇大哥。”
蕭明瑜倒吸了一口冷氣,讓陳玉軒繼續講下去。陳玉軒便從蘇長安死后繼續講下去,直至講到救了蕭明瑜,方才講完。
他一路的江湖遭遇,讓蕭明瑜聽得唏噓不已,嘆道:“原來是這般,想不到中原武林的人會為一把劍而大打出手,想來也是可笑。”
“想來的確是可笑!”亭子邊忽然響起一句言語,蕭明瑜和陳玉軒皆吃了一驚,轉頭看去,見一名身材挺拔的錦衣男子負手站在亭外的不遠處,也不知站了有多久。陳玉軒和蕭明瑜雙雙站了起來。
錦衣男子嘴角掛笑,見二人回頭起身,才走過去。
皎潔的月光下,隨著錦衣男子的走近,陳玉軒漸看清了他的模樣,只見他面若冠玉,劍眉星目,一身英氣,頓生好感之心。
待得走到亭子里,錦衣男子笑道:“在下陸夜澤,乃宋齡兒之兄長。聞得兩位英雄遠道而來,因公事繁忙,未曾出迎,還請見諒。”他已從宋良口中得知宋齡兒這幾個月來遇見二人之事,便特意過來結識。
陳玉軒聽了,歡喜道:“原來你就是齡兒的哥哥啊!這幾日來我常聽齡兒提到你。”陸夜澤笑道:“想必這位就是陳玉軒陳少俠吧?齡兒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我先替她謝過陳少俠。”邊說邊拜謝,慌得陳玉軒連忙扶住,道:“陸大哥,萬萬不可。齡兒可聰明得很呢,反倒是我,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陸夜澤爽朗一笑,望向蕭明瑜,道:“那旁邊這位便是蕭明瑜蕭大俠了?”蕭明瑜微笑道:“正是在下,只是‘大俠’二字愧不敢當。”陸夜澤笑道:“蕭大俠真是過謙了。”邊伸手請座邊道:“蕭大俠,陳少俠,請坐。”陳玉軒和蕭明瑜便重回石凳上坐定。
陳玉軒道:“陸大哥既是齡兒的兄長,那便不用這個俠那個俠的稱呼我們了,直接喊我們名字便可。”
陸夜澤笑道:“好,那我便以兄弟相稱了,軒弟,蕭大哥。”抬手合禮,看得出來,蕭明瑜比自己稍微年長了七八歲。
此時正有兩位家丁端著四五碟小菜過來,陸夜澤道:“方才見蕭大哥跟軒弟在談論,我便讓人做了些小菜,帶了小酒過來,我們三人小酌幾杯如何?”
蕭明瑜道:“陸兄弟太客氣了,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玉軒笑著接道:“那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
待得酒菜上完,陸夜澤給二人杯中倒過酒,才往自己杯里倒,倒滿舉杯道:“今日認識二位,實在有幸,來,我敬你們一杯。”蕭明瑜和陳玉軒舉杯飲了。
陸夜澤放下酒杯道:“最近江湖上盛傳有關于軒弟與靈犀劍的事,我也時常耳聞。真想不到長安叔叔一死,武林中便生出這么多事來。”
陳玉軒甚感無奈,道:“因為這把靈犀劍,我這半年多來,若不是有齡兒搭救,恐怕早已喪命。他們都傳靈犀劍里藏著武功絕學秘笈,又或者是富可敵國的寶藏,可我實在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著這些所謂的武林豪杰好不要臉!”
陸夜澤嘆道:“軒弟有所不知,江湖浩大,皆為名利往來,這些人誰都想爭個名與利。如今像長安叔叔這樣為國為民的大英雄是少之又少了。”蕭明瑜道:“蘇大俠這一生著實讓人可敬可佩!”
陸夜澤點點頭,繼續道:“也不瞞著蕭大哥與軒弟,我這條命就是長安叔叔救的。當年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將我送于師父撫養,我早就喪命于荒野,也不會有今日了。”說著便是一陣傷感。
陳玉軒聽后,一聲感嘆,道:“想不到蘇大哥竟幫助過這么多的人!”陸夜澤道:“長安叔叔一生行俠仗義,無論事大事小,他都盡力而為,是我們江湖人心中所敬重的好大俠!”陳玉軒聽他這么一夸,不知怎地,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豪氣,十分向往。
陸夜澤道:“只是讓陸某痛恨的是,長安叔叔方才逝去不久,江湖中人便要爭奪他的靈犀劍,弄得武林中人心不齊,一盤散沙,著實可惡!”右手握拳一拍石桌,繼續道:“如今,契丹與大宋的十年和約到期,他們便開始在邊境頻繁地挑起事端,恐怕過不時日,戰事又得起了。”
蕭明瑜聽后,順著話意問道:“依陸兄弟看,倘若這次遼人跟大宋發生戰事,誰勝誰負?”陸夜澤道:“契丹與大宋都剛建朝不久,軍隊的士氣也并未衰退,屬于兩虎相爭,誰勝誰負難以意料,但國力削弱卻是不可不察的事實。倘若此時西夏要是趁此機會掠奪,后果可能會更嚴重。但無論如何,陸某都會盡平生之力守護這大名府城!”蕭明瑜聽他說到了西夏掠奪,與自己之思想甚合,暗暗欣賞陸夜澤想到的周遠之處,贊道:“陸兄弟這話說得在理!”
陸夜澤喝了一口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朝廷一心想奪回幽云十六州,卻用不知武事的文人為帥,其失策一也。契丹尚且強盛,大宋雖盛尤弱,當年大宋卻不顧自身軟弱,強行進攻契丹,導致兵敗,其失策二也。如今十年已過,倘若能再和平相處一段時日,充盈國庫,重整我大宋兵力,此消彼長,日后我大宋定能一舉奪回幽云十六州,直搗遼庭黃龍!”
蕭明瑜聽了,暗暗吃驚,不得不又佩服陸夜澤智略過人,便試問道:“陸兄弟覺著為今之計為何?”陸夜澤道:“大宋,契丹,還有西夏,已成三國鼎立之勢,如今之計,唯有簽訂和約。”蕭明瑜聽后,忽然明朗,撫掌哈哈大笑,道:“對!只有和平共處,才能發展國力,使百姓富裕;才能休整兵力,一心向外!來,這杯酒我敬過陸兄弟!”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陸夜澤也同樣一飲而盡,笑道:“蕭大哥真我良友也!雖說成事在天,然謀事在人,能奪回幽云十六州固然是好,假若奪不回來,亦要保我大宋子民的安危。”蕭明瑜點頭道:“嗯。”
陳玉軒在旁聽著兩人暢快而談,聽到休戰的說法,雖不懂軍事,但覺著是好事,心中也跟著大樂!
陸夜澤道:“只是,現在的江湖豪杰為了靈犀劍的事情,反倒不似以往般團結,真讓人有些放心不下。”蕭明瑜點點頭道:“江湖豪杰雖比不得士兵嚴整,戰斗力強大,但武功厲害,若真團結起來,其力量也不可小覷,小者能撓敵陣亂,大者能一奪天下。”陸夜澤點點頭,道:“我與蕭大哥所見略同,真希望他們能再次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蕭明瑜道:“陸兄弟何不將他們召集起來,勸說一番試試呢?”陸夜澤道:“我威望尚且不足,恐怕難以勸說,不過后日是我大婚,邀請過來的江湖豪杰倒也不少,我自當盡力勸說一番試試。”蕭明瑜道:“這般甚好!”
陸夜澤笑道:“那到時候,還請蕭大哥和軒弟千萬要留下來。”蕭明瑜拱手道:“蕭某能交得陸兄弟這樣的英雄,實在榮幸,自然留下。”陳玉軒笑道:“我也留下,我還沒看過人家成親呢!”他這話一出,立即讓蕭明瑜和陸夜澤哈哈大笑起來,陳玉軒甚是不好意思,隨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而后,三人邊喝邊聊一些江湖趣事,盡興后方才各自回房。陳玉軒見宋齡兒尚未回來,心里一直擔憂,便在房里徘徊。過了半個多時辰,終于看見宋齡兒跟著林習一起回來,欲跑出去詢問狀況,又怕打擾了她跟林習的聊話,弄得心里好不是滋味,只好央央而睡,他也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第二日,陳玉軒一大早便過去找宋齡兒,卻看見宋齡兒閉門不出。他出口相問,宋齡兒只淡淡道了“沒事”,“想一個人靜靜”的話語。陳玉軒便不好打擾,忽聽到前方院子有舞槍的聲音,就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轉過小石園門,看見舞槍的不是別人,正是陸夜澤,當下駐足細看了起來。只見陸夜澤的槍法大開大合,氣勢磅礴,十分剛猛,又十分地巧妙,看得精彩之處,大叫了一聲“好”!
陸夜澤聽見,收槍停了下來,回身笑道:“原來是軒弟來了,大哥的槍法讓軒弟見笑了!”陳玉軒忙擺著雙手道:“不不不,陸大哥使的槍法好生厲害!不知叫什么槍法?”陸夜澤道:“這是先前楊業楊將軍傳下來的槍法,無甚名傳,眾人便稱它做‘楊家槍法’。當年我也是有幸,曾得蘇叔叔傳教,方才學得。”
陳玉軒道:“原來是蘇大哥傳教的武功。”他生了學習之心,卻又不敢請傳教,便道:“陸大哥,我方才未能見你從頭練到尾,實在可惜,不知道陸大哥,能否再練一次,讓我再見識一次。”陸夜澤笑道:“好!”
陸夜澤話一完,掄槍再起,陳玉軒看著招式,卻默記于心,只因槍法實在是精妙無比,待得陸夜澤練完,只記下了一半,且尚有不懂之處。
陸夜澤收式后看見陳玉軒神色凝思,便笑問道:“軒弟都曾學了哪些武功?”陳玉軒道:“慚愧,我所學的并不多,只學了蘇大哥教的‘落雪劍法’,和師父教的‘逍遙十二劍式’,還有齡兒教的‘南山劍法’。”
陸夜澤喜道:“原來長安叔叔還教過你武功,那我們也算是師兄弟了!只是你口中說的師父是?”陳玉軒道:“師父叫‘酒和尚’。”陸夜澤驚嘆道:“原來是酒和尚。軒弟當真是奇遇啊!他可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陳玉軒驚訝了一下,問道:“我師父的武功當真這么厲害么?”陸夜澤道:“是啊!”隨即問道:“軒弟,你想不想也將長安叔叔傳教下的槍法學了?”陳玉軒脫口而出,道:“自然是想!”陸夜澤哈哈笑道:“好!方才我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是好學之人,來,我教你!日后你若是遇上了作惡的遼兵,便可用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陳玉軒點點頭,道:“嗯。”便過去器械處,拿出一只槍,跟著陸夜澤學了起來。
陸夜澤邊教邊講解槍法的精妙之處,陳玉軒學得歡喜之極。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便已全部學完。
這時,一名家丁走了過來,道:“將軍,府上今日來的江湖英雄甚是多,宋管家請將軍前往大廳去接待一番。”陸夜澤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陸夜澤對陳玉軒道:“軒弟,槍法你已學完了,大哥有事需要忙乎,你就自己練習一番吧。”陳玉軒點點頭,道:“嗯,謝謝陸大哥。”陸夜澤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了,莫要客氣,大哥先去忙了。”陳玉軒道:“好。”
待得陸夜澤離開后,陳玉軒又練習了半個多時辰,但見來的江湖人士越來越多,生怕被認出來,惹了麻煩,也就不再走動,自個回房,打坐練起內功來。
第三日,陸夜澤和柳蕓裳的婚事如期舉行。婚禮現場聚集了許許多多江湖上的武林豪杰,好不歡喜熱鬧。陳玉軒隱入其中,不作聲張,悄悄地與蕭明瑜在旁觀看這場婚禮。
宋齡兒才看完拜堂,心知木已成舟,便忍不住傷心,又是眼眶濕紅,轉身悄悄地往房間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