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鏡子千面,面面不同
無塵公子將白玉洞簫湊到唇邊,一曲緩歌緩緩徐來......
他靜坐著,像是一座安然的神像,身形端莊,神定氣閑。
他的曲子,悠遠的,緩緩的,像是清澈的風吹過了湖面,又繞上了云端,勾住了風的尾巴。
嬉笑怒罵,近近遠遠,風過了湖面,又過了城池,鍍上了人間的繁華。
再然后穿過深林,絲絲幽咽,溪流潺潺。
洗盡了一身風霜驕傲,洗去一身人間繁華。
最后仙音裊裊,似是明悟了什么。
一曲罷,四周嗟嘆。
有人沉浸在這曲終茫然。
有人因得不到人捶胸痛哭。
有人因舍不下而閉上眼傾聽這一曲的余音,是否真的如同傳說中的仙音那般,余音繞梁不止。
蘇音睜開眼,為自己斟了半盞茶,她的臉色平靜,目光澄凈,沒有風,也沒有雨,更沒有人。
無塵公子睜開眼,與她對視三秒,她微微舉起了茶盞,算是敬他。
無塵公子闔眼一秒,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無波無瀾,四周沉浸在他曲音之中的人都已經醒來。
七公子和燕先生都無所知,也不曉得若是這個無塵公子若是有心要殺人,他們這些人都可以在這一曲之中沉睡了。
“能聞無塵公子一仙曲,此生無憾。”
“善,此生無憾。”
“自此之后,天下之音都不能再入吾耳......”
底下的人表情豐富都發表著感言。
蘇音身邊這幾個都有些懵,直到她給幾人各自倒了半盞茶,飲下之后才稍微回過神來。
“說說吧,有何感受。”蘇音拿著一個果子,輕輕地咬了一口。
甑妙至:“我方才覺得極其美妙,好像是要睡著了一般。”
宋宿白:“我忽然覺得,世間很多事情,甚至是我堅持的,都不過是過眼云煙,若是能放下,那便能一身輕松。”
蘇音點頭,甑妙至無所求,宋宿白無非是云家的事情壓在他的頭上,他將云家視為仇人,想要努力對抗他們。
“那你呢?!”她問常子安。
常子安臉色有些發白,嘴唇輕輕地咬緊,就是不吭聲。
“罷了,你不愿多說,我也不多問了。”
人間繁華如同過眼云煙,他先前一心向往著富貴繁華,心想著總有一天能出人頭地,誤了風青兒,可是到頭來,卻有人告訴他,這世間的富貴榮華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那個東西,他給丟了。
錯了錯了,或許是他錯了......
他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
這會兒燕先生七公子正在與無塵公子說話。
燕先生:“無塵公子這一曲,老夫我活了這么一把歲數了,也是第一次能聽聞,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七公子:“聞名不如一見,無塵公子果然如同傳說中那般驚才艷艷。”
無塵公子自然是要謙虛一番的:“哪里哪里。”
一行人約莫等了一盞茶的時間,等著這些人的情緒都穩定了,無塵公子才開口問:“現下,就請諸位先生說一說,我這曲是何意?”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人站了起來。
先生1:“公子此曲是說歸隱,世間的繁華萬千,不如閑云野鶴,自在逍遙。”
他這話一出,便受到了七公子涼涼的一個眼角余光。
試想此事之后怕是要找他聊天算賬。
先生2:“非也非也,這曲中之意分明是在說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的地方,我們要出去看看。”
先生3:“某覺得實在說人的一生,出生之時平靜且向往,于成長之事經歷過過很多事情,最后落葉歸根,回歸平靜。”
先生4:“此話倒是有些道理,某也是這般認為的。”
先生5:“我覺得應該及時行樂。”
......
諸位先生各持己見,吵成一團。
甑妙至:“我認為要活在當下。”
宋宿白:“放下。”
常子安:“珍惜眼前。”
世間有一面鏡子,能照見每一個人,一個人的出身不同,經歷不同,從而感悟也就不同。
就像是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這首曲子,就是這一面鏡子,照見的是不同的人,然而此時大家說的都是自己,卻忘記了,無塵公子的要求是他自己
顯然,都不合格。
韓先生:“我以為是此志不渝,因人而上,為天下乃至百姓謀福祉。”
“既然無塵公子已經站在此處,那么勢必有出山的打算,以自己微薄的一份力量,獻身于這個紛亂的朝堂,待到百年之后,青山埋骨,也能流傳萬世...”
蘇音的茶直接噴了出來,噴在了甑妙至的臉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甑妙至面無表情地拿著袖子擦著臉上的茶水。
“有什么好笑的。”甑妙至見她想笑又隱忍,渾身都快要抽搐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不解。
“沒事沒事,哈哈哈...”蘇音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你們這位韓先生,實在是有都察院那群成日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動不動就撞柱子想要名留青史的諫官有得一拼。”
無塵公子那樣的人,還能為天下謀福祉,快笑死了。
哈哈哈!
說他是來滅世的,她還能信三分。
不行了不行了!
她笑得歪歪斜斜的,實在是有些夸張,聲音也是有些忍不住。
這會兒韓先生還在說,而且像是越說越激動,完全停不下來的樣子。
“須知這天下時局......”
神定氣閑的無塵公子安靜地坐著,冷冷靜靜地聽著,也不知道這是聽著還是完全無視,最后還是燕先生不耐煩了,讓韓先生停下來。
“好了好了,韓先生,無塵公子明白你的意思了。”
韓先生認為自己說道正好的地方,忽然被打斷了,有些不甘心:“燕先生,屬下還沒說完呢。”
燕先生道:“你此番言論,雖然十分的有道理,無塵公子也是個聰明之人,自然是明白這道理的,心神領會,無需在多言。”
“可是燕先生......”
無塵公子淡笑:“燕先生所言甚是,韓先生這說法,聽得在下茅塞頓開。”
你是聽著心塞吧。
蘇音撇嘴,心中很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