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都城,繁華熱鬧,車水馬龍,左霖莊內的食客眾多,莫謙只是向左霖莊戴著白紗斗笠的女老板給他開了間客房,拿了一壺梨花釀送到客房內。
這位戴著白紗斗笠的女老板的聲音倒是聽起來稚嫩的很,說起話來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無疑氣質如蘭,才華馥比仙。
“先生要的梨花釀,稍后就派人送到先生房內。”
“啊,不必,我就在這樓下飲了,在上樓歇息便是,有勞了。”
“也好。”
莫謙尋了一個鄰著窗邊的位置,一來若有了事情方便行動,二來此處隱蔽,可暗中觀察,三來這里可以吹著風,喝著梨花釀,愜意十分。
盡管隔著一層白紗,莫謙卻依舊能感覺到那女子的儀態不凡,而莫謙看進來這左霖莊的茶客食客酒客,穿著談吐,也是不凡,這酒樓里,來的不是富商貴胄,就是在華陽頗有一定身份地位之人。
酒樓里忽而進來一男人,向著柜臺女老板那里走去。
莫非這就是這位女子的丈夫嗎?可這差距卻是顯而易見,十分不配。
那女子提著酒壺,向他走來。
“公子慢用,這梨花佳釀今日只此一壺了,公子好運氣。”
窗外的微風細細的吹進這左霖莊內,那白紗不經意間被微風撩動,掀起了那白紗斗笠,莫謙只見,那是一張驚為天人的面孔。
無暇之面,秋水之瞳,膚若凝脂,眉若春柳,卻是天人之姿。
莫謙如此,竟看傻了眼,時間若凝固,停止在了這一刻。
這美妙的場景是被那位新進來的猜測是曼若佳人的丈夫的男子。
“郡……霖小姐,您今日怎得來了莊里了,若是老爺知道了又該生氣了,他一向不喜歡你拋頭露面的,你這么尊貴的身份,若是行在街上,磕了碰了,怎么了得……”
“放心吧,杜莊主,我爹爹一向疼我,家里最近有喜事,繁忙的很,我便吩咐平時來取月賬的婆子去做別的事了,我就當著遛彎了,你不必與我父親說,也不必往心里去。”
那位杜莊主,聽了左霖的話,便也畢恭畢敬的彎腰點頭了。
莫謙這才明白,原來這位名叫左霖的女子,不過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而并非是他想的這般,是什么出了閣老板娘,莫謙在心中想著,莫謙真是有眼無珠,真是冒犯了,想來她用斗笠遮住面容,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認出來罷了。
于是莫謙便轉了頭,對著左霖說了一句:無意冒犯。
“無妨。”那左霖大小姐的聲音如泉水般溫潤,如翠鳥般好聽。
她緩緩的拿下斗笠,散下了挽起來的頭發,莫謙見了后更加惶恐,急著轉過頭去。
“女子家穩重自愛很重要,但是你若看了我的面容,我便大大方方的以真實的面容示人就是,不必做派羞澀,也別驚擾了公子吃酒,左霖拿了賬了,這就回府,勞煩杜莊主了。”
那左霖拿了斗笠,喚了隨身的小廝丫鬟,坐著離開了。
莫謙還是久久緩不過神來,沖著她離開的那條路呆呆的一直看。
“喂…喂?”這時,鄰桌的酒友向他招了招手,拿著酒杯坐了過來。
“誒我說老兄,你還是別看了,就算她仙姿佚貌,傾國傾城,也不是我們這種人能攀得上的。”那人壓低了嗓子對莫謙說。
莫謙聽著有人與他說話,便轉回神來,看著那位酒友。
“為何?”
“你是外地人吧?”
“我是…我是昆侖來的。”
“那便是了,這位所謂的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她是當朝攝政王的女兒,左霖郡主,攝政王只有這一個女兒,寶貝的很,試問在座誰敢當國君的女婿啊?”
“她…她是攝政王的女兒?那為何要操持這酒莊啊?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會在這都城開了酒莊,豈不是荒唐?”
那酒友四下看了看,將手擋在嘴巴的前面,悄悄的跟莫謙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攝政王華胥遲當年還是王爺的時候,華陽國君華胥宇性命垂危,想把江山托付給他,他并未同意,說是還有小世子,他等小世子回來承襲君位,他為表忠心,便開了許多飯樓酒館的,也不怕朝堂之上臣下彈劾數落他失了皇家身份,竟去做那商人卑賤類的,一輩子兢兢業業,克勤職守,可當真是位好王爺啊!”
“怪不得,這攝政王虧得是位品性佳的,他于此事思慮周全,細細謀劃,可見是個懂得出奇制勝之人,若是敵人,那可便是萬分可怕。”
“這你說對了,那左霖郡主,隨了攝政王,心思玲瓏剔透,是個妙人。”
聊著,半壺的梨花釀下肚,莫謙便去樓上睡了,只等華陽皇宮里放了消息出來。
………
………
“郡主…我們什么時候去找祭州先生啊,這眼看就要到了日子了,再不去尋他幫我們想辦法,恐怕這再出宮就難了。”鳶尾看著對著銅鏡來回換著步搖的清胥,十分著急。
“急什么…我晚宴前,邀了祭州一同過來,就說是來清輝殿接我,我同他一起去,宴上那幫子臣下們也好說話些。”
鳶尾聽此,臉上這才有了笑意。
“還是郡主想的周到。”
少頃,太陽徐徐降下九天,西邊沉去,姜祭州收拾片刻,便來了這清輝殿。
“胥兒,你找我。”
鳶尾請了個禮:“祭州先生安。”
“起來吧起來吧,胥兒,你別簪這支了,我瞧著那支蕉碧玲瓏翡翠流蘇更適合你。”
清胥看了桌上那支,便想起溫棲眉給姜祭州建的蕉州池來,心里便生氣萬分。
“我偏不喜歡那支,鳶尾,送你。”清胥拿了那蕉葉碧玲瓏翡翠流蘇,給了鳶尾。
“哇…這好漂亮啊,如此珍貴,奴婢可不配戴…還是還給郡主吧。”
“讓你拿著就拿著,你左右是我的丫頭,我若尊貴,你便再是奴婢,也是跟著我一同尊貴的,怕什么。”
姜祭州也全是明白了,這是硬生生的打自己的臉呢,便也識了趣,不再提蕉葉碧玲瓏翡翠流蘇的事兒。
“成成成…你戴哪個都好,你開心就行。”
姜祭州尋了個椅子坐下,隨手倒了一盞茶喝。
鳶尾給清胥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她快些將求他的事說出來。
清胥突然有點后悔,盡管再不喜歡那個溫棲眉,左右是要求人辦事情的,居然進了屋,就將人懟的沒話說,便試探著去求他。
“祭州哥哥…”
姜祭州被這突如其來的哥哥嚇了一跳,這么多年,她是要么叫他阿祭,要么跟著子清先生的玩笑,叫他黑小子,倒是從未喚他過哥哥。
“嗯?怎么這么叫我?”
“我…我有事,想求你幫我。”
“傻瓜,你我之間,還用求啊,直接說就好了。”
“我…我想…”清胥吞吞吐吐的,卻是始終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她怕傷了阿祭的心,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壞人。
便緊張的也拿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握緊了拳頭,手心里盡是冷汗。
姜祭州瞧出了她的不適,便前去拉了她的手,也感覺到了,這小丫頭的手有些冰冷。
“胥兒,你可是生病了?為何手這么冰?”
姜祭州順勢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卻也沒發現有什么異常。
“沒…阿祭,若是,我要說的事,會傷害了你,那你還會答應我嗎?”
姜祭州愣住了,他并不知道清胥為何要做傷害他的事,但是他是姜祭州啊,姜祭州永遠是無條件給胥兒欺負的。
“胥兒,你說吧,如果我做得到,我定會答應你。”
鳶尾出去,將門掩了上,只留兩人在房間里,也方便些。
“阿祭…我知你銀針刺指,十指皆痛,只為救我,可如今,我知曉自己的另外一個恩人,他曾救了我的命,他給了我不死果,讓我撿回一條命,讓我提了修為,可他如今,卻性命垂危,我不能做個忘恩負義之人,阿祭的人情,我會用余生來還,但是若是有一天,我要還他的,如果可以以命換命的話,我要用命來還,我想去看看他。”
姜祭州知道那人是誰了,心里陰沉沉的,好似將要下雨的天空,陰云密布。
“你要去看他?去炎陽天宮嗎?”
“是。”
姜祭州低了低頭,思考著,清胥說的沒錯,她確實傷害了自己,而且是比銀針食指,還要痛的傷。
“我們…就要大婚了。”
清胥緩緩的點了點頭。
“你還回來么?”
“我必然是回來的…但是若長琴的傷,能夠要我用命去換的話,我怕是要辜負你了…”
“他不會讓你用命來換的,他雖不及我,可也必不是什么腌臜小人。”
“我知…但我要為他做的,只要他活著。”
姜祭州本來可以忍的,忍到她歸來嫁他,忍到她回心轉意…
可他聽此,必是忍不住了,狠狠的用著拳頭砸了桌岸,鳶尾在外面聽到,險些沖了進來。
“清胥!我以寒血喂你,救你,不是讓你去為別人賣命的!可你卻同我說,你的命不重要,只要他活著?”
姜祭州發了狂似得,嘲諷的笑了自己…
“呵…我姜祭州的血,竟如此輕賤,讓你平白無故的糟踐嗎?”
姜祭州站了起來,把著清胥的手掌,清胥被貼在墻面上,不得動彈。
姜祭州的眼球漲滿了紅色,眼里噙著淚水,他一個八尺男兒,如今被一個女兒家逼得沒了退路…
清胥被姜祭州嚇到了,與他相識他這么多年,他還從未因為過一件事,與她這般爭吵。
她聽著祭州今日的話,想起她當年拜子清先生為師,她落入玄海,祭州把她救出來后同他同她說的話。
他說:“自己的命,自己看好,不要總麻煩別人救你。”
可如今,她欠了兩個人情,阿祭的人情若是她能活著回來,嫁與阿祭,與他陪伴一生,那便是還了的,可是長琴,清胥真的不知道,如何還了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