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而至,碩大的月亮懸在近空,皎潔地撒了一地。格林鎮的人們跟著老房子一起在這夜里沉沉睡去,沒有一丁點兒聲響。雞睡了,狗睡了,賣西瓜的小販睡了;蝴蝶睡了,鮮花睡了,傍晚嬉笑的兒童也睡了。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與月亮低低細語。
余晨離坐在一座老宅的房頂上,看著不遠處浸染著一層暗啞的藍羽森林。格林鎮的夜晚沒有城市的喧囂,除了月光,還是月光。
余晨離垂了垂眸,整個小鎮都已經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有關她的一點兒訊息。
忽然,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幾只黑影在月光下竄動著,向藍羽森林移動。
余晨離瞇了瞇眼睛,跟了上去。
距離越近,打斗聲越發清晰。
林夕顏回頭暼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人穿著黑色斗篷,戴著白漆面具。身手矯健,步伐輕盈,很明顯是有備而來。
“嘁。”
林夕顏望著不遠處的藍羽森林,加快了速度。
還不能在這里動手。
余晨離抄了近路,才趕上林夕顏的步伐。
忽而間,他感到一束目光朝他射來。
就那么一瞬,視線很快就移開了。
余晨離停下腳步,向四周環望。
除了林夕顏的方向,周圍空空如也,安靜至極。
這么快又被盯上了?
余晨離跳下房頂,避免空曠的空間。
這次跟蹤的人比以往身手還要靈活,業務還要嫻熟。余家下血本了啊。
藍羽森林境內,傳來一聲凄厲的哀嚎聲。
余晨離站在分境線,一個側身,躲過了飛射出來的兩根銀針。他進入森林,想查看明細。愈往森林深處,尸體愈多。余晨離檢查了一下尸體上的傷口,全是一擊斃命。
手段利落凌厲,一絲多余的動作都沒有。
他的神色變了變,忽然嚴肅了起來。
余晨離順著尸體,大約又前進了三百多米,才看見林夕顏的身影。他躲在暗處,觀看著戰況。
又是兩名追客倒地,余晨離看著樹干上的小型袖箭,凝了凝神。
她很擅長冷兵器,尤其是暗器。
忽而,一名黑衣白面的殺手上前,直接正面攻擊。
林夕顏抽出匕首,刀光劍影間,兩人僵持不下。
好大的力氣!
林夕顏抬眸,利用兵器相接的角度避開了對方的威壓。她看了看現在場上的形勢——對面還剩四個人。
“十九重。”
林夕顏反握匕首,徑直朝他奔去。對方手持黑色砍刀,也做出了防御的架勢。眼看兩人就要相撞,林夕顏卻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就在下一剎那,左臂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不知道是傷到了哪根神經,一陣劇痛后,左臂瞬間沒了知覺。
然后是右腹,肩胛,右臂,右腿,腰身……
余晨離根本看不清林夕顏的動作,也沒法判斷她的攻擊方式和攻擊路線。
“橫踢。”
林夕顏不知道從哪里忽然竄到黑衣白面的面前,右腿直直的踢向他的左腰。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直接斃命。
還沒等林夕顏喘息片刻,一發子彈劃破空氣,直直地朝她射來。林夕顏一驚,猛然移動,可還是慢了一步。殷紅的鮮血爬上皮膚,子彈穿過了她的左臂。
幾近下一瞬間,一把闊刀出現在她的面前。林夕顏顧不上槍傷,慌忙抽出匕首,勉強擋下了這一擊。
忽然,匕首溫度驟然上升,像塊燒熟的烙鐵幾近發紅。林夕顏沒有準備,條件反射地松開了緊握匕首的手。
闊刀逼近,林夕顏俯身躲過,趁機朝那人的腹部狠狠的踢了一腳,然后迅速地拉開距離。
林夕顏捂住左臂的槍傷,額頭上冒著虛汗。她盯著面前的三個人,臉色十分難看。
不是普通的殺手。
“你很幸運。”站在最中間的黑衣白面盯著林夕顏的左臂,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那一槍,瞄準的是心臟。”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白面帶著黑夜的寒氣迅速移動到林夕顏面前,發起最后一擊。
“砰——!”
電光火石間,空氣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兩名少年一左一右擋在林夕顏面前,準確無誤的接下了正面攻擊。
余晨離冷著臉,握著佩劍的雙手明顯感覺到了溫度的上升。他揮起劍,以極快的速度劃破空氣,節節觸擊,然后迅速收回。每次攻擊都是點到為止,沒有絲毫戀戰。
黑衣白面節節敗退,忽而,一串透明的液體濺到了他的白漆面具上。
這是……水?!
仔細一看,余晨離的劍面上附著著顆顆水珠,晶瑩剔透。
原來如此。
通過劍身的高速運動來加快周身空氣的流動速度,從而使水滴迅速蒸發而起到降溫的效果。每次的擊打短暫迅速是為了減少和他的直接接觸的時間,避免更多的熱量傳輸。
好敏銳的應戰能力!
林夕顏舒了口氣,她看向另一名少年。
他有著茶色的頭發,身型修長,身手矯健。
林夕顏試圖從腦海中調動有關于他的信息,卻沒有成功。她敢肯定,她不認識他。
對于余晨離,林夕顏還依稀能看出他的戰斗方式。而對于這名少年,別說戰斗方式,連他的身影都很難捕捉到。
只看見那邊的黑衣白面步步后退,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卻無法發動攻擊——根本無法捕捉目標!
這絕不是常人能有的速度!
“你還有心情觀戰啊。”一雙琥珀色的瞳仁忽然出現在林夕顏眼前,緊握的拳頭毫不留情的朝她腹部襲去。林夕顏反應及時,迅速調低中心順著草地滑了出去,接連兩個臥翻,順勢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襲,也不是第一次和這個人交戰。他們彼此好像都很熟悉對方的路數,幾個回合下來,兩人竟沒有一個占到上風。
琥珀色瞳仁的少年咬咬牙,心中有些許不甘,進攻的勢頭更猛,手段更加果決。
畢竟是專業的新星星師,總是能很好的把握戰斗的節奏和方向。林夕顏身上已負傷累累,再面對經驗如此的職業選手,明顯吃力。
戰斗正在最酣處,一只手忽然搭上琥珀少年的肩膀。他猛地一回頭,看到了一張和他臉上一樣的白漆面具。
“走。”突然出現的黑衣白面沒再說些什么,強行帶走了他。
林夕顏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大口喘著粗氣。
幸好……
保住了一命。
那名黑衣白面來的及時,再稍有一點點空隙,林夕顏今晚就得葬身在藍羽森林。
她回頭看了看余晨離兩人,他們的戰斗也幾近結束。手起刀落,殺伐果決,一點兒也不像十八九歲的少年。
林夕顏明白了余晨離為什么能輕易找到她的住所了。如他所說,這對他不是難事。
茶色頭發的少年朝林夕顏走來,他暼了一眼兩名黑衣白面消失的方向,淡淡的問:“要追么?”
林夕顏搖搖頭,她沒這個精力,也沒這個心情。
少年看了看林夕顏手臂上的槍傷,遞給她一小瓶粉末。
“撒上會好些。”他道。
余晨離收起佩劍,神情依舊冷淡。他冷不丁的在少年的左肩上重重一拍,挑眉:“這幾天一直在暗處跟著的人是你?”
少年拿開余晨離的手,擺了擺手:“我跟的是她,不是你。你一直在她旁邊,我也沒辦法。”
很奇怪,這兩個人好像很熟稔的樣子,卻對今天的見面沒有絲毫準備。
少年朝林夕顏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葉陽,是新星東校派來接你安全入學的新星星師。”
林夕顏向余晨離挑了挑眉:“你們認識?”
葉陽看了余晨離一眼,笑了一下:“是表兄弟,我的母親姓余。”
林夕顏笑了一下:“很久沒見了?”
“嗯……很久了吧。”葉陽枕著胳膊,看天上的月亮。三人并排在藍羽森林的余蔭下走著。
“我們是阿爾藍人,十二歲的時候,我離家來了克洛森的新星學校讀書。他就還在阿爾藍,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
“就這兩天。”余晨離回。
“嘖……格林鎮啊……”葉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問:“你之前……”
“嗯,就是這。”余晨離言簡意賅,什么都不愿意多說。
前言不搭后語的對話。林夕顏走在旁邊,卻什么也沒有說。
天已經微微亮了。蘇啟澄甩開黑衣白面的手,扯下了臉上的白漆面具,氣急敗壞的質問:“希落,你做什么!差一點兒我就能取了她的性命了!”
另一名黑衣白面冷笑了一聲,他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張精致的面容:“做什么?我不帶你離開,讓你去送死?”
“那名忽然出現的茶發少年是新星東校近年的新秀,他的速度極快,實力強勁,星級甚至比你還高,另一名黑發少年身手更是不俗。我不帶你走,林夕顏死后,下一個就是你。”
希落收起面具,語重心長道:“阿澄,做這一行千萬不能急功好利,千萬別步你哥哥的后塵。”
蘇啟澄瞪了希落一眼,冷漠地轉身離開:“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