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很想知道,晏明先生你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為什么呢?”
容貌極盛的宮裝女子在燈火下回眸,這本來是一副極為賞心悅目的場面,但是晏明卻渾身發寒。
她知道了,她聽令于張瑾恪,張瑾恪知道嗎?這是警告還是其他的什么?他要怎么回答才好……
看著晏明變得難看的臉色,顧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袖口輕輕地捂住紅唇:“不要緊張,小姐她還不知道。”
晏明松了口氣:“你有什么企圖,你是張家的人嗎?”
“一看就知道了吧,我是張家的人沒錯。”素白纖長的手指輕點著精致小巧的下巴,顧傾歪著腦袋,眉眼彎了起來,露出一個笑來:“至于企圖……別用那么難聽的詞說嘛,我只是想見見陽啊?”
“明明前不久還是基金會的人,一下子就成了張家下任家主的手下,在遇到我之后第一反應不是向你的老大匯報,卻有心情問我情郎在哪里?”晏明故意用了顧傾會喜歡的言辭,果然,在聽到情郎這樣的詞之后,顧傾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我們邊走邊說吧,想必你也不會拒絕的吧?”顧傾把手中的黑傘遞了過來:“愿意為我撐傘嗎?”
“榮幸之極。”
晏明神色平靜地接過了傘,隨手張開頂在顧傾的頭上,雖說在地下的永夜城市里撐傘著實有些怪異,但是他在這一路上,看到了許多打著傘或者腰間別著傘的男男女女,想必這是一種酆都的傳統?
黑色的傘張開,在兩人身上投下一片陰影,顧傾笑盈盈地搭上晏明的手臂,并不親熱,只是普通地搭著。
晏明定了定心,步伐也放得緩了些,他們就這么走在了酆都古色古香的大街上。
“你到底有什么……”
晏明壓低了聲音的話語說到一半,就被顧傾打斷了:“啊,那里有小吃,我們去吃吧!”
她拽著晏明的胳膊,露出像是撒嬌一樣的表情,晏明的眉毛挑了挑,這家伙是為了方便拽他胳膊才把手搭上來的嗎?
被顧傾拉到小吃攤前,那個小吃攤售賣的是冰沙,似乎在酆都沒有什么季節的分別,無論什么季節都溫暖如春,所以明明是近冬的日子,這里依舊有刨冰售賣。
顧傾一臉期待地看著晏明,晏明扯了扯嘴角:“顧傾小姐,我才剛來。”
我是沒有錢給你付賬的,他強笑著想道。
顧傾的表情明顯就變得不高興了一點,她嘆了口氣:“那我付賬吧。”她掏出錢包,從錢包里拿出特制的硬幣付給了面色蒼白的老板,老板把硬幣攥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然后雙眼翻白,把硬幣吞入口中。
……這刨冰真的能吃嗎?收起黑傘別在腰間,晏明接過顧傾遞過來的刨冰,面色不變地嘗了一口。
明明上面應該是淋了西瓜汁或者是什么糖漿之類的,但是在被染成紅色的刨冰入口之時,晏明卻沒有嘗到任何的甜味。
“你還真是信任我呢,我遞過來的東西你就接著吃了。”顧傾把頭發別在耳后,低下頭嘗了一口刨冰,然后叼著勺子仰視著晏明:“就不怕這東西你吃不了嗎?”
“拒絕女性遞過來的東西是非常不禮貌的一件事情。”晏明笑道,畢竟顧傾現在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惡意,而且他現在心里有一個猜測,而顧傾的一些行為也在暗示著他關于這個猜測的真實性:“而且我相信顧傾小姐你并沒有要害我的動機,在這里公開售賣的東西應該也并不會對人體造成太大的危害。”
“實際上的確不會。”顧傾笑著指了指別在晏明腰間的黑傘:“店主是看到這個才把這些食物賣給我們的,但是這并不代表這樣的食物對普通人有害……只是它所帶有的效果對普通人無效罷了。”
“這是鬼食,富含精神物質,是能夠補充鬼的力量的昂貴食物。當然,普通人吃了也沒事,只不過這樣的食物對普通人來說,味道太淡了,難以入口。”
“但是呢,如果是能夠一定程度上操縱精神物質的人類或者收容物,也能從中獲得能力的補充,并不是什么糟糕的食物哦。”顧傾眨眨眼睛:“雖然人類可以食用其他的食物,但是對于鬼而言,沒有精神物質就等于沒有能量,連走路的力量都會喪失,只能回到寄宿者的符咒里休眠,如果一個鬼沒有什么本事或者被主人嫌棄了的話,連鬼食都吃不起,只能每天餓著肚子,好可憐的。”
“而且如果長時間吃不到鬼食的話,氣力和記憶會一點點消失,連自我都沒辦法保持,最后只能變成……純粹的精神物質呢。”
顧傾展顏一笑:“你說,鬼是不是很可悲啊?”
“明明可以和常人一樣,在太陽底下行走,卻受制于主人的命令。擁有那個名字被寫在生死簿上的人的記憶,人格,感情與皮囊,但是卻永遠不是她,也成為不了她。”
“連自我都不屬于自己。”
“他人對你的感情,好意,愛與恨,都不是屬于你的東西。這樣的話,不會迷茫嗎?”
“我是誰?我到底是什么?”
“這滿溢于心口的愛也不屬于我,那么我還要繼續這無望的愛嗎?這華美的皮囊不屬于我,那么我就要當一個泥塑的木偶嗎?”
顧傾形狀優美的黑色雙眸死死地盯著晏明。
“你是收容物,一個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過去的收容物。”
“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怎么才能代替一個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