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雪隨著純妃今日內殿,才發現這內殿的布置是極為別致。進門后,斜對面有一個折扇型的貫通了整面墻的窗,窗外正對著旁邊的花園,假山上的流水潺潺,此時窗外的一片梅花開得正艷。窗邊一方茶幾,上方擺著的琉璃瓶正插著幾株紅梅,茶幾邊擺著兩個草席坐墊,映著窗外的一片景色,甚是怡然自得。
“來,棠雪姑娘這邊隨我進內堂更衣?!奔冨l現她此刻正看著窗外發呆,便拉著她的手,微微一笑說道。
棠雪此時才緩過神情,笑了一笑,也隨她進去了。
進入房間后,純妃便拿了一身絳紅色的衣服過來,笑著說道:“我這恰好有幾身適合你這個年紀的衣服,還望棠雪姑娘莫要嫌棄。”
棠雪心想,誰敢嫌棄您,不被您老人家再潑一身水就謝天謝地了。
棠雪也面帶微笑說道:“娘娘說的哪里話?!?p> 便雙手接過衣服,放在一旁,解開濕答答的外衣,準備更衣。雖說都是女的,但是一般此時純妃應該出去回避一下,但是這純妃顯然是個傲慢又毫無眼見力的主。
她說:“這宮中的服飾繁瑣,讓我來幫你吧?”
身為一個冠寵六宮的嬪妃,要親手幫一個無名無姓的民女更衣?這又是什么宮里的新招數嗎?
“娘娘折煞民女了。”棠雪誠惶誠恐說道。
“姑娘何必如此見外?”純妃將棠雪扶起來,笑著說道:“咱們都是女人家?莫非棠雪姑娘還害羞不成?”
這宮中的規矩著實讓人難以適應,棠雪心想,過幾天在怎么著也要請辭出宮去了,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還是許家那個破落的小院子適合自己。
純妃將棠雪濕答答的厚重的幾層外衣脫下來,露出里面單薄的里衣,冬天穿得多,幸好還未濕透到里面,這屋子里熏著暖爐,到不似外面的嚴寒,還讓人覺得暖融融的。這時純妃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她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棠雪的胸部,眼中變換莫測。棠雪看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胸部看,十分不自在,暗暗地略微羞澀了一下,這是什么情況,莫非這純妃是好女色,所以那至高無上的皇帝才始終沒能得到她的心?
棠雪真想捂著胸口,但是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卻知道她在看什么了,身上的里衣太寬松,露出了大片的皮膚,而自己的鎖骨下方卻生來帶著一塊淺淺的胎記,一小塊梅圖案的青色印記,并不算很顯眼,不仔細看的話壓根看不出來。
“棠雪姑娘這身上的刺青甚是別致啊?!彼龜苛藬可袂樾χf道。
“哦...這不是刺青,這是我打小身上便帶著的,不知是不是胎記。”
她笑了一笑,便沒有再說話。只是手中動作著,幫棠雪穿上外衣,她手中的動作變得極溫柔,指尖似乎是刻意遠離棠雪,不想讓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棠雪的皮膚。棠雪此時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記憶深處,也有人曾經這么溫柔的幫她穿過衣服。
“來,穿好了,我看看....”純妃退后一部,兜著手,滿意的看著換上衣服了棠雪。
里面穿著芙蓉祥云百花褶裙,外面披著一席長及腳面的絳紅色長袍,顯得棠雪膚白勝雪,烏發如云。
“嗯,不錯,棠雪姑娘果然是貌美如花,穿什么都好看。能生出如此貌美的女兒,尊夫人一定也是傾城國色吧?”
她的言語間似有一絲的得意。但是轉眼便看到棠雪暗淡了的神色,便恍然歉意說道:“你看我,哪壺不開提哪壺?!?p> 棠雪也只是笑了一笑。
更換完衣服,棠雪便辭了未央宮,打道回府了。
棠雪正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細想著今日純妃怪異的舉動,竟也沒想出什么頭緒來,心中不禁懊惱。一個穿明黃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小太監迎面走來也未曾察覺到。
“大膽,見了皇上為何不跪!”那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喊道。
棠雪這才瞥見眼前那明黃色衣服的男人,才驚覺到這宮中除了當今皇上誰還敢穿黃色,便連忙跪下了,說道:“參見皇上,方才民女失禮,望皇上恕罪。”
完了,剛得罪了一個純妃,現在又來一個皇上,在這宮里要不是李芷罩著,怕是活不過兩天。
“無妨,起身吧?!币粋€溫和的聲音說道。
棠雪這才起身,微微低著頭看著地面。
“你且抬起頭來。”過了一會,棠雪聽到眼前的男人說道。
這是要干什么?她此刻不由得想起民間的話本小說寫的段子,一般皇帝看中那個宮女,臺詞都是這么寫的。
棠雪一臉緊張的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棠雪看到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震驚,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遠,似乎是隔著千山萬水看著另一個影子。但是這目光僅僅一瞬,他便恢復了神情。
這才看清這個當朝的皇帝不似棠雪印象中大腹便便的模樣,竟是意外的英俊儒雅。
“你是哪個宮里的?”
“民女是公主府里的。”
“原來你就是芷兒說的宣進宮的玩伴?”
“回皇上,正是民女?!碧难┕傲斯笆值?。
“如此......”他笑了一笑,語氣變得溫和。“你這身衣服看著眼熟,這不是純妃的舊衣裳嗎?”
這皇帝果然對純妃寵愛至深,每天日理萬機還記得純妃穿過什么衣服,棠雪心里暗暗驚到。
“正是純妃娘娘賞賜給民女的衣裳,民女方才不小心沾了水,純妃娘娘垂憐,便給民女換了一身衣服?!碧难┘倌<贅拥幕卮鸬?。
心里卻不禁暗罵,垂憐個鬼,分明是被莫名其妙被潑了一身水,還被扒了一身衣服。
“如此......”皇帝似乎是若有所思。接著便轉頭對身邊的太監說道:“我們走吧?!?p> 棠雪連忙低下頭恭送皇帝走遠。
經過今天這般荒唐的折騰,回到公主府上的時候竟然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公主府上的燈籠在夜色里散發這溫暖的光。
棠雪踏進了殿里,卻發現許久未見的許黎安正在院中,一身玄衣身長玉立,正低著頭看著在腳邊蹭來蹭去的初五。
“哥哥!”棠雪一臉驚喜的喊道。
許黎安聽到了回過頭來,看著棠雪,眼中溢滿笑意,微微張開懷抱。
“你還知道來找我,我以為你將我丟在這里不管了?”棠雪撲到他懷里。
“哎!看來有人是嫌我府上破舊,不愿住咯!”李芷從屋子里面走來,一臉打趣道。
棠雪不好意思的離開了許黎安的懷里,對李芷笑著說道:“我哪敢嫌棄公主殿下?”
“哼,還算你有良心,我可是闖進純妃宮里把你救下的人?!崩钴铺Я颂掳停荒槹翄伞?p> “你以后在宮里可不要一個人亂跑了,你還不熟悉宮里的規矩?!痹S黎安嚴肅說道。
以后?棠雪聽著這話的意思是還不打算接她回去。當下便有些怏怏不樂,但是當著李芷的面,也不好說。
“快別傻站著了,我讓御膳房準備了一桌好菜,今晚咱們不醉不歸!”李芷一臉興奮的對著他們招手道。
這菜是好菜,酒也自然是好酒,好酒大多歷經歲月的考驗而越發醇香,也易醉人。棠雪因為身體原因便不飲酒,而李芷卻是那一杯就倒的體質,三兩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棠雪只得把她扶到床上去休息。
“我就先回去了?!痹S黎安說道。
棠雪送她出到門口,踟躇開口:“哥哥,我的傷寒已經痊愈了,我也想回家了,這宮里雖好,但規矩太多,我住著不習慣?!?p> 許黎安似乎是意料之中,只是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還不能......”
“為何?”
他沉思了一會,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壓了聲音說道:“你住在宮里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