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渭水之盟到貞觀八年,李世民如一頭傷愈的猛虎,漸漸開始展露他尖銳的爪牙,虎嘯山林是遲早的事情,這點王邵絲毫不曾懷疑過。
如今的大唐政治穩定、經濟繁榮、文化鼎盛,但大唐的邊境從來不曾消停過,這又是為什么呢?
王邵有些無法理解李世民對外族的態度,給一棒子再加一個甜棗的方式只會讓他們如豺狼般不知滿足,只有將他們打怕了,打疼了,才能保證邊關無患。
或許這就是當政者與他這個穿越者的不同之處吧。
而唐人對戰爭的態度讓王邵有些心顫,不是消極,而是太積極,積極得都能叫人不顧生死大恐怖。
王邵愣愣地站在門外,看著那長長的隊伍一直通向城外,隊伍中有老兵,自然也有新兵,那些稚嫩的臉龐如自己一般歲數,卻不似王邵那般愁眉苦臉,而是洋溢著唐人對從軍衛國的高傲。
只不過那種高傲經歷了戰爭的洗禮,會留下多少,王邵就不得而知了。
張龍趙虎回來了,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長鞭。
馬漢也回來了,從長安城里最有名的鐵匠鋪拉了一堆東西過來,驢車上載的是新造的皮甲與一把橫刀。
楊母帶著武家兩丫頭忙得不可開交,行軍干糧,換洗的衣物與新鞋,還有御寒的大皮襖,大包得如小山一般堆在院子里,楊母還很不放心道:“丫頭們,都想想,還少什么?”
王邵回身進門,這才看見那堆積如山的包裹,雖嘴上說著不用帶那么多,但他的心卻是暖的,連飄著小雪的早晨也不覺得寒冷。
按習俗,家中男子上戰場必有主母披甲,王邵孤家寡人一個,這披甲的習俗就自然落到了楊母的身上。
楊母原本是笑著從馬漢手里接過皮甲,翻看了一下,這會兒臉色卻是冷了下來,嘴上怪罪道:“馬漢,為何是皮甲,家主可是爵爺,是縣男,怎么也得做件鐵甲護身啊。”
馬漢很是無奈得看了王邵一眼,王邵則出聲解釋道:“老夫人,我這是去當醫官,用不著上戰場拼殺,有件皮甲就夠了,行動也方便。”
楊老夫人卻嘆道:“哎,戰場上的事情哪有個準頭,萬一……瞧老身這嘴,呸呸呸。”
王邵哈哈一笑,卻是無比感動,有人念自己回家的感覺真好,這大唐越發親近了。
“老夫人,時辰快到了。”馬漢看著外面的隊伍,小聲提醒道。
“對,別誤了吉時,大女二女,趕緊給邵哥兒上甲。”
“是,娘,”兩女異口同聲道。
母女三人細心為王邵上甲,楊母一邊系著帶一邊笑道:“老身自從嫁了那死鬼后,還沒給他上過甲呢,今兒頭一遭還是替邵哥兒上的。”
完了還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硬塞進了王邵腰間,迎著王邵疑惑的目光解釋道:“這是老身去會昌寺三藏法師那里求的平安佛,邵哥兒可得隨身帶著。”
王邵扯了扯嘴角,這玩意,師兄那里都是按桶裝的,也沒那么神奇,但這話他可不會說,難保老夫人會傷心難過。
“好了,哥哥好帥!”武丫頭拍著手圍著王邵繞了一圈。
“帥吧。”
“公子,您的佩刀。”武順雙臂抱著橫刀,低著頭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了,順兒。”王邵沒有多想,拿起佩刀就別在了腰上。
一聲順兒叫得武順左右搖擺,差點跌倒,低著頭捂著臉跑了,搞得王邵莫名其妙。
“邵哥兒,快,別誤了時辰。”楊母看著女兒跑進閨房,扭頭催促道。
“是,老夫人保重。”王邵在那堆小山里挑了幾件就掛在了馬鞍上,然后利落地抱拳上馬。
“祝邵哥兒凱旋而歸!”楊母欠身道。
“祝家主凱旋而歸!”奴仆人一個勁的叩頭送別。
“放心吧,駕!”
王邵揚鞭催馬跟上了前頭出征的隊伍,卻在城門外遇到了故人。
“王邵,王邵!”喬裝打扮成書生的長樂擠出了送別人群,忽然上來將他的馬給拉住了。
王邵趕緊拉住馬韁深怕沖撞了那人,低頭一看卻是笑了,道:“你怎么在這兒?”
長樂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然后一咬嘴唇道:“小心侯君集!”
“小心誰?”道上左右都是歡呼的人群,長樂的那句話他沒聽清楚,要想再問,可眼前哪里還有佳人的蹤影,抬頭在人群里掃了一遍,最后在后頭不斷的催促下才放棄了,打起了馬兒向城外而去。
大軍不知不覺路過了十里亭,那里有些婦人身穿華美的服飾在亭間等候,那些女子或者初為新婦,或者有愛郎在軍伍之中,皆聚在此處為其男人做最后的送別,淚灑當場者無數,或許那一擁將是生與死的距離。
耳邊傳來了別樣的琴聲,婉轉而又幽怨,似有許許多多的話兒要說,叫人聽得不是滋味,王邵坐在高頭大馬上凝望那個十里亭上的小山坡,他目力極好,隱隱約約見到一位女子身著華服盤于坡頂,頭留飛仙髻,漫插金步搖,在旭日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王邵嘴角劃過一絲弧度,那個女子會是她嗎?
琴聲停了,小雪紛飛下,那女子在山頂起舞,舞姿飄逸,底下行軍的隊伍也緩了幾分腳步,皆是在討論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的心上人,居然頂著風雪在山頂起舞相送。
“喂,想什么呢,看你笑得如此賊兮兮。”
王邵差點從馬背上翻下來,回頭一看,羅靜心背負雙槍駕著一匹棗紅馬,緩緩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么在這兒?”王邵一愣。
羅靜心白了他一眼:“奉命過來保護你的。”
“誰的命令?”王邵很好奇,自己一個小人物會受何人的庇護,居然請得動六扇門的紅衣大當頭貼身保護。
“那位嘍,有時候我很懷疑,你是不是他親孫子?”
“你說呢?”王邵哈哈一笑,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呵呵。”羅靜心笑而不語。
“不是,你不是在山上?”王邵懵逼啊,還以為師姐為她送行呢,這會兒有見到真人,那就意味著她不是她嘍,那這個女子又會是誰?王邵總覺得她好像一直望著他。
“我一直找你呢,好在你的皮甲夠顯眼,方才你想說什么?”羅靜心放慢了馬速與王邵并騎著。
“哦,沒事。”王邵皺著眉埋頭趕路。
王邵這支隊伍是最后一批,人數在五千人左右,除了兩千府兵之外,剩下的三千是押運糧草輜重的民夫,說來也巧,帶頭的居然是程懷亮,這點王邵還真沒想到,原本還想著等軍隊駐扎了再去尋上官,如今省事了,程懷亮自己已經找了過來。
“賢弟,聽副將說起你也在,老哥就飛奔而來了,夠意思吧,哈哈哈。”程懷亮這大嗓門,老遠就在吼了。
“程大哥好,我也沒想到,咱們哥倆居然分在了一起。”
“嘿嘿,上陣親兄弟嘛,有哥哥在,保準你安全。”
“那是,那是,對了程哥兒,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怎么沒往西北走!”
“噗嗤”羅靜心在一旁笑出了聲,解釋道:“你以為這是水路啊,咱們得繞道,哪有剛出長安城就往西北走的。”
程懷亮也憋著笑,拍了拍王邵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跟著走就對了,放心,不會將你丟下的。”
王邵一臉的黑線,行行行,我小白行了吧。
王邵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到達前線后到大軍后方救死扶傷,所以基本沒什么危險,何況還有兩千府兵護衛。
而大唐軍神李靖帶著他的隊伍早在半月前就到了前線,已與吐谷渾展開了正面交鋒,聽說打的很是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