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確實有些生氣。

　　不是氣老婆婆說話傷人，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老婆婆的話聽著不好聽，卻正戳了他的心窩子。

　　丫頭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從小養到大的。

　　她在心里看的比眼窩子都珍貴。

　　眼見著她長成了大姑娘，眼見著她越來越懂事理了，自己卻連個安穩的生活都沒辦法給她。

　　別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能嫁人生子。

　　自家的丫頭活了十七年，卻連身女裝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穿在身上。

　　更別說，嫁人，生子！

　　“丫頭”他抬手將程雪宜耳邊掉下來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后，望著程雪宜那張素淡的連絲胭脂香都沒有的臉，輕輕的嘆了口氣“是老爹，對不起你！”

　　程雪宜立時便急了“老爹！”

　　黃老爹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垂了眼角，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對著老婆婆喊道“老妹子，你說的對！”

　　老婆婆見黃老爹向自己服軟，立馬得意起來，轉頭眸看著程雪宜，親熱的就差奔過來拉住她的手拍了。

　　“小伙子，我跟你講。這人啊，就該倒時候做什么事。你今年也快有十四五了吧，我兒子像你這么大時候，早當爹了。我跟你講啊……”

　　程雪宜無心傾聽老婆婆在講些什么，只是一心的擔心黃老爹會多想。

　　黃老爹聽到老婆婆的話皺起了眉頭，當她提起她家小孫女時，終于忍不住打斷她道“老妹子，你還是收了那點心思吧，我家小子這輩子都不會娶媳婦的！”

　　正常情況下哪有女子不嫁人，哪有男子不娶妻的！

　　老婆婆聽到黃老爹的話，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眼“黃老頭，你……”

　　你了半天，她也沒能把狠話說出來！

　　黃老爹斜眼睨著她“怎么著？是不是現在才看出我人品低劣，后悔跟我嘮叨這些天了？”

　　程雪宜聽著黃老爹與老婆婆的互嗆，突然咂摸出點味來，也不接口，安靜的看戲。

　　老婆婆瞪了黃老爹半晌，突然將手伸出了屋檐，抬頭望了眼天空“哎，雨停了！”

　　程雪宜忙將傘移開，伸手去試。

　　雨，還真是停了！

　　她心里覺得老婆婆的反應有趣，收傘的同時促狹的看向黃老爹。

　　黃老爹正了正頭上的斗笠，轉身走到屋檐下就提起了地上的背簍。

　　老婆婆忙不迭的跟在他的身后喊“輕點，輕點！”

　　黃老爹便在老婆婆的叮囑聲里把背簍狠狠的墩到了地上。

　　老婆婆聽到動靜，氣急的指著黃老爹“黃老頭，你發什么神經？蛋碎了你賠啊？”

　　黃老爹不說話，把背簍扯到自己的魚簍邊上，兩手抱胸的蹲了下去。

　　程雪宜多少有些看明白他老人家的那點小心思了。

　　有些意外，又覺得應替他高興。

　　“老爹”她自認孝順，識趣的尋了個借口“我去找顧姐姐了。”

　　黃老爹知道那位顧姐姐的存在，也沒多想擺了擺手“去吧，去吧，記得買口吃的，墊墊肚子。”

　　**

　　升仙樓往北走三個道口，右轉便涼城最大的銷金窟，最有名的銷魂窩，如意巷。

　　顧媚所在的如意樓便在如意巷的最東頭。

　　時辰尚早，還不到如意巷內諸家開門迎客的時候，整個如意巷都冷冷清清的，如意樓自然也不例外。

　　程雪宜過去的時候，如意樓的如意嬤嬤正百無聊賴的倚著門框，有一搭沒一搭的嗑著手里的瓜子，瞧見她走過來，立馬來了精神頭，把手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丟，拍著手，沖她便飛了個眼。

　　“小兄弟可是有日子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