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少女每日會來送兩次飯，然后閑聊幾句，替他的傷口換藥后再離開。

　　菜肴不算豐盛，只不過是些清淡的家常小菜，大多跟豆腐有關：爽口的涼拌豆芽菜、鮮濃的蘑菇燉豆腐、香甜的豆腐花……

　　或許是養傷的日子太過無聊，他漸漸習慣了少女每天的到來，甚至在聽到那熟悉而輕盈的腳步聲時，心頭會有一陣莫名的欣喜。

　　相處的時間越長，文征玉就越發覺她的聰慧、靈巧，以及處事的謹慎小心。

　　比如，她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換額頭上的紗布時也小心地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又或者，她只說一些關于天氣之類無關痛癢的話題，從來不打聽文征玉之后有什么打算。

　　這既讓他放心，另一方面又令他感到困惑。

　　文征玉從小長在陳國皇宮，卻無人問津。若不是七歲那年，母妃病死，他狠心在自己住的地方放了把火，恐怕陳王到死都不記得自己還有這么個兒子。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他長得又瘦又小，其他皇子為了在陳王面前表現兄弟情深，輪流照顧了他一段日子，將他當做一件可以利用的物什。

　　但等文征玉出落成一名翩翩公子，被陳王順口表揚過幾次后，曾經利用過他的兄弟們又將他視為了眼中釘。

　　他不怕被人利用，但他怕的是有人將利用偽裝成真心，在給予之后又奪走。

　　“傷口恢復的不錯。”少女慢慢替他繞上額前的布條，口氣輕松地說，“官府的人也不像前幾日那般天天上街搜查，想必過幾日公子就能離開這里了。”

　　是時候要離開了……

　　文征玉微微側耳，聽見遠方傳來陣陣鳥叫聲，心中升起一股復雜的情緒，輕聲問：“那在下該如何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公子言重了?！鄙倥址ㄊ炀毜卮蛄艘粋€結，將金創藥的蓋子合上，又扒拉著手指算了算，“您這幾日吃的喝的用的，那塊銀子已經足矣，并不欠我什么?！?p>　　跟往常一樣，她收拾好碗筷便要離開。

　　文征玉突然又開口叫住了她：“在下姓文，名石樂。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石樂為“礫”，他名字中雖有個“玉”字，在陳王和那些皇兄皇弟心中卻命如瓦礫。

　　“公子真的不用將此事放在心上?！比缢?，少女果然不肯正面回答。

　　他悠悠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在下沒有唐突姑娘的意思，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日日在心中為姑娘全家祈福了。”

　　字字懇切真誠，令人難以推托。

　　文征玉又補充了一句：“當然，若姑娘有什么難言之隱，實在不愿告知，那便罷了?！?p>　　話雖如此，他的神色卻黯淡了下去。

　　那少女最后不得不說了句“我，我叫妙妙”，然后匆匆離開了。

　　文征玉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揚。雖然沒有提姓，但也足夠了。

　　屋頂上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一名男子跳了下來，揚起灰塵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