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她，”郭子昂鐵著臉，在小慕肩旁停下，頭也不回，很小聲地提醒，“別忘了你幾分鐘前做出的決定，結束以后，你想在哪里、想在何時、想怎么敘舊都行，但現在，你要確保的是萬無一…”
沒等他說完，陳慕上前一步，用身體把他擠開，同時也是表態。
“你的名字…”陳慕死死盯著面前可能是“故人”也可能是“陌生人”的女孩，聲線顫抖，強烈的情緒波動都反應在了他的眼神和肢體上，“是‘勝利女神’…還是…陳如煙……？”
內心被震驚和狂喜充斥時，平時再冷靜的人也會變樣。
“這好像都是我的名字……”陳如煙有點懵，小聲指出關鍵所在。
“回答我。”陳慕又上前半步，這架勢不像“故人重逢”更像“耍流氓”。他也確實差點沖如煙大喊，但好在及時抑住了情緒。
陳如煙眨了眨睜得大大的眼睛——她沒有特地去考慮哪種答案能讓對方冷靜下來，而是認真思索這個問題——然后，渙散了一秒的眼神重新聚焦，她認真并迫切地想回復對方，于是下意識地微微踮腳，隨后發現自己好像離對方的臉太近了——這不像回應更像主動索吻——又羞澀地低下頭，面紅耳赤地說：“肯定是陳如煙啊…”
她不知道這個答案會不會讓對方失望。
而下一秒，她不得不仰起下巴。
因為對方又用半步把間距縮短為零，大力地熊抱住她。
“果然、果然…你沒有變，還和以前一樣……”陳慕頗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擁抱的力度也下意識的加重了幾分，“我不該去走廊上等的…對！我應該直接帶你走！”
突然被“一直在尋找的、認識的人”老父親般熊抱，她卻一點抵觸也沒有，還抬手摟住他的腰。
她一直認為，人與人之間就算不用言語交流，用腦電波也能感知對方的情緒。
而現在，她趴在苦尋多年的男性的懷里，即使他沒有剛才那番話，她也能深刻感受到對方如獲珍寶般的感動。
這份感動或多或少的影響了她。兩份感動融合在了一起。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問，聲音沙啞：“你也…找我找了很久嗎？”
“從失去你的那天開始…”陳慕交叉著雙臂，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越來越用力，“直至今日。”
“原來如愿以償的人不止有我啊…”陳如煙把頭埋低，輕聲感慨。
她接著說：“你是叫…你是叫陳慕，對么？”
“嗯。”陳慕點頭，然后自嘲地笑起來，“不要笑話我，我一直覺得，我這名字是‘一陳不變的愛慕’的意思。”
“我們以前是情侶嗎？”
陳慕頓了下：“終有一天會是的。”
“女孩子可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啊。”陳如煙笑了笑，她指的是陳慕剛才那段“我應該直接帶你走的”自言自語。
隨后，她后退一步，不再享受陳慕的胸懷，真要拒絕他似的，可表達的卻是：“不過，我愿意跟你走喔！”
陳慕怔在原地。
“你剛才保護了我嘛！”陳如煙吐出舌尖，笑著說，“你是值得信賴的人…至少很有安全感！我喜歡待在你身邊！”說完，她突然想到什么，再次低下頭，托起手心，“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不殺人會比較好喔。”
陳慕歪過頭，微微挑眉。
陳如煙覺得有點尷尬，但還是呲起牙，并說出心里話：“當然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告發你的！我只是希望…你手上沾的血能少一點啦，如果說…你認為這是非做不可的事，并且是正確的事……”
她認真地注視著陳慕的眼睛：“只要你做著你認為正確的事，我永遠都會支持小慕你的！”
她只是覺得自己身處的環境好像和印象里不太一樣，仍未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游戲世界。
*
徐明君旁觀著，手掌相貼，十指相拍，這樣輕輕鼓著掌。
他由衷的為好哥們感到慶幸。
但有人不這么想。
“這真是一件好事么？”郭子昂看著小慕牽住如煙的手，準備帶她走，神情復雜，有喜有悲，輕聲質疑。
“相愛的兩人終于相遇了啊。”徐明君笑。
“可‘重逢’應該發生在故事的結尾，”郭子昂一邊輕輕搖頭，一邊指出，“而不是開頭。”
他看過很多書，發現一個亙古不變的規律。
喜劇通常都是先悲后喜。
而悲劇，
先喜后悲。
*
而“救世主”留下一位女性同伴守門、再帶隊離場、侍從幫他把門關上，這一幕幕，全部被外人看在眼里。
鐘不渝站在半敞的后門前，由幸運觀眾組成的小隊被他用后背擋在門與門之間，善后的船醫和熱心NPC在他面前來來往往。
“女神被人搶先一步帶走了。”隊尾的一名友軍指出。
“嗯。”鐘不渝卻回得漫不經心，“顯而易見。”
“追擊么？”那位隊友接著請示。
“追，我來追。”鐘不渝回頭，揚起一個自信的微笑，“我們分工合作。‘引爆輪船’這個任務交給你們，‘阻止護送’交給我。”
“他們沒有抱團也有四個人。”隊友擔心他雙拳難敵四手。
“相信我。”鐘不渝直接回以一個無法質疑或拒絕的答復。
“……明白了。”隊友沉默了幾秒，點頭，隨后也帶領其他人離場。
親耳聽到侍從為他們關上門的響聲，鐘不渝這才沒再繃著臉，松懈下來。
“關閉麥克風。”他先是直接命令，耳麥的呼吸燈隨之變紅，然后開始喃喃自語，“陳慕啊…你可不能輕敵啊，怎么也得正常發揮吧？總不能發生遭遇時，我只用槍，而你槍符并用，都被玩家們看出來我在放水吧？我肯定會故意輸給你的。”
作為陳慕的老友，他也知道這家伙和陳如煙待在一起時，整個人都會變得一反常態。
*
然而鐘不渝并未察覺，和他服役于同一職業戰隊、他真正的隊友，謝提拔，與自己僅隔著一層天花板。后者正好位于他的頭頂上，正和模特、肥宅、猛男一起壓著大廳二層的“陽臺”欄桿，討論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