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禿發破多羅粗暴地吼叫。
宥連毫無懼色,她無意退讓,針鋒相對地叫道:“禿發的乞伏,滾出我的帳子!”
破多羅被這話語激怒了,他咆哮著:“你是我的女人!我將來會成為意云的大人!你怎么敢這樣和我說話!”
“就算你的身份如何尊貴,草原上的祖先定下的規矩也必須要遵守!”宥連說著摟住楠枝的肩膀,“是這個染干先進我的帳篷!”
破多羅面紅耳赤,像是一條狂躁不安的狼,在帳篷內來回跺腳,怒氣難消。
宥連毫不羞愧地解開自己長袍的扣子,這倒是讓楠枝心中慌亂不已。
楠枝叫道:“宥連殿下,你要做什么……”
“不要說話,”宥連抱住楠枝,將她壓倒在被褥之上。
“你還不走嗎……”宥連稍稍停頓一下,抬頭看著禿發破多羅,“我這會兒沒空接待你!”
破多羅怒哼一聲,甩手走出帳外。
“殿下……可以放開我了嗎?”楠枝小心翼翼地問著。
宥連低頭看著楠枝的眼睛,沉沉地吸著氣,忽然猛地拉開楠枝的上衣。
楠枝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震驚不已,她驚叫一聲,揮手打來,但是被宥連穩穩地擋住。
“果然如此。”宥連緩緩地說道,“你是女子!”
她坐起身來,念念道:“我本來就覺著你很是奇怪,雖然中原人喜好清雅,但是像你這般清秀的人怎么可能是男子?而且,之前在獵場你我之間見面,你行的是合十禮,這是中原女子的禮節。”
楠枝手足無措地拉緊衣裳,向宥連拜了一下,說道:“我并非有意要欺騙殿下,而且我裝扮成男子只是為了方便行動,絕無要傷害殿下之心……”
“你走吧……”宥連并沒有責怪楠枝,她坐到一旁,揮揮手。
楠枝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畢恭畢敬地行了禮,默默退到帳門口。
“楠姑娘。”宥連忽然叫住楠枝,“諸葛離之前來我這里,只是和我說了些話,其他什么都沒做……”
楠枝愣在帳門口,嘴唇微微顫抖,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是擠出一句:“告辭……”便鉆出帳外了。
……
第二日天明,昨夜的大雪也停歇了。
眾人走出帳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在他們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遠方的群山、溝壑,近處的草原、小河全都被大雪覆蓋。
楠枝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雪。
宥連走出大帳,臉色凝重,她比起從中原來的楠枝一行人,更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鮮卑眾人看到公主出來,紛紛拜倒在地上。
“殿下!”一個老人抓起地上的雪,淚水流淌出來,“騰格里(胡語,上天)又帶來大災了!這場白災會毀滅我們意云部的!請公主殿下為了我們族人想想辦法啊!”
他身邊的人也說道:“騰格里拋棄了我們,是樓大人也要拋棄我們了嗎!為什么大人至今還不出來見我們哪?”
這句話引起眾人一片呼喊,他們已經幾個旬日都沒有見到部族之長了。這時期,謠言四起,已經讓眾人惴惴不安,他們想要見到意云是樓的期望已經達到了頂點。
一名身著華麗衣裳的長者說道:“殿下,我是大人的拂竹真(鮮卑語,伴隨官),二十余年未曾與大人分離,如今數旬不見,從所未有。殿下……族中已經有些謠言,恐怕大人……不過攻破謠言的最好方式,就是去請大人出來現身。”
宥連也心知肚明,這些天來,族里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是自己的莫賀不再出現,二是自己將要遠嫁禿發。
部族之中其實對于這場和親也是略有不滿,畢竟禿發部乃意云部世仇,如果聯姻,那么禿發部大人的乞伏就會成為意云部未來的大人,這對于那些曾經飽受遷徙傷痛的人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宥連知道,如今意云部已經傷痕累累,正如莫賀說的那樣,要壯大自己才是當務之急。
她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大聲地說道:“意云部的同胞們,我是你們的公主,將會為你們的未來擔負起責任來!”
“朋友們,禿發部占據我們的故土,這我知道。但是騰格里已經降下罕見白災,昨天的大雪掩埋了最后的青草,我們已經要到了亡族滅種的邊緣了!”
宥連飽含眼淚,聲音顫抖,“要是我們不和禿發部和親,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就無路可去了!用我一個人的命運去換取意云部族的命運,這就是我莫賀的選擇,也是騰格里的意志!”
眾人都已經沉默了,他們之中一些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禿發破多羅正好騎著馬前來,他身邊跟隨著數名禿發部的勇士。破多羅看到宥連站立在人群之中,便毫無忌憚地策馬鉆過人群,趾高氣揚地騎行在意云公主的身邊。
破多羅叫喊道:“意云部的同胞們!你們不要絕望,我會成為你們新的大人!而我和宥連殿下的孩子也會繼承我的地位,他的后代將世代統治著意云部!”
“尊貴的破多羅,”一個老人問道,“你真的話帶領我們回到故土嗎……”
破多羅呵呵一笑,“會的!等到我成了你們的大人就帶你們回去!”
雖然大部分人不敢相信,但是那些已經絕望的族人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們對于這個諾言欣喜若狂!
“騰格里保佑尊貴的破多羅大人!”
“騰格里保佑尊貴的破多羅大人!……”
呼喊聲響徹起來。
這時一個人影顫顫巍巍地從帳中走了出來,眾人一看,更是激動地淚流滿面。
“是樓大人!”族人又高叫著是樓的名字。
他過去的拂竹真也激動地行禮道:“騰格里顯示它的神跡!是樓大人,你安然無恙,真的是太好了!”
是樓點頭向人群致敬,又轉向破多羅,他目光尖銳,那禿發乞伏雖然久經戰場,但也被他的目光刺得一驚。
是樓沉著穩重地說道:“只要我還活著,你就還稱不上意云部的大人!我希望我的女兒能成為意云部和禿發部和好的使者,請你好好善待她!”
禿發破多羅收起之前的傲氣,翻身下馬,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最尊貴的意云部是樓大人,你是宥連的莫賀,如今也是我的莫賀!我牢牢記住你的教誨,不敢忘記。我會善待宥連,就像是我們流著相同的血那樣!”
是樓點點頭,說道:“本來我應該要為你們踐行,但是我身體不適,就不再招待你們。出嫁的禮物和奴隸都已經準備好,會有意云部的人一起跟你們前往。雖然族里貧苦,但畢竟公主出嫁,需要的東西一個都不會少!”
這時,諸葛離也正好在人群之中,他命人取來一匹精巧的絹布,雙手捧著,送到宥連面前,說道:“意云公主出嫁,我等并無準備,只能將這匹上等絹布作為賀禮相送!”
破多羅看到諸葛離,又轉身對意云是樓說道:“大人,在下還有一個要求!”
“請說。”是樓伸手說道。
“大人,你們這里好像來了一些中原人,我要其中一個人陪同宥連公主一起出行禿發!”破多羅忽然用不可辨駁的語氣說道,“不然,這門和親之事,我絕不答應!”
“哦?”是樓好奇地問道,“是何人?”
“他們有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我就要他!”說著,破多羅伸手指向人群當中的楠枝。
眾人臉色一驚,諸葛離俯身嘟噥道:“楠娘子,你怎么得罪這個鮮卑人了?”
“怎么回事?”楠枝因為聽不懂胡語,對于自己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還不明所以。
諸葛離趕緊告訴她禿發乞伏的要求。
“這……這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宥連鎮定地說道,“這些染干是我們的客人,不是我們的奴隸,我們得要問問他們的意見。”
“這可不行!”諸葛離直接搶著回答。
還沒等破多羅怒火迸發,楠枝叫道:“可以!我愿意去!”
“楠娘子,你瘋了?”諸葛離拉住楠枝額袖子,湊到耳邊低語道:“那些鮮卑人住在隴西之地,你知道那里有多遠嗎?”
“諸葛先生勿慮。”楠枝盈盈一笑,安慰他說,“我以前見過一些世面,我會想辦法回來,諸葛先生只要在這里等我就行。”
然后,楠枝神情嚴肅起來,“要是我在這里拒絕的話,禿發部和意云部就會因為和親而交惡,那個時候,意云部要么會和禿發部開戰,要么就遠走異地。這樣的話,我們和他們的聯盟之事如何談起呢?”
諸葛離焦急地說道:“那不是正好嗎?他們和親不成,意云部不就可能和我們同盟了嗎?畢竟……”
楠枝伸手打斷諸葛離的話,喃喃說道:“不會的,他們寧愿離開也不會和我們聯盟……因為我看得出來……他們根本不相信我們。”
諸葛離一時語塞。
楠枝轉身走向宥連,笑瞇瞇地說道:“公主殿下,我們何時出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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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十七君
【“騰格里”為今蒙語“上蒼、上天”旨意,與古匈奴語“撐離”同義,草原民族語言多有傳承,在此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