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窗,整個荊南大地都籠罩在煙雨中,春雨貴如油,枕著這雨聲,連夢都是鳥語花香。
突如其來的馬蹄聲驚醒了無數(shù)夢中人,兵戈相撞,那是死神的聲音。
“夫人,夫人,醒一醒。”丫鬟的臉色在燭火的映襯下一片慘白。
李氏迷蒙著雙眼:“怎么了?”
“老爺差人傳話,讓您帶著五小姐趕緊上馬車。”
“為什么上馬車。”
“不知道,老爺吩咐的。”小丫鬟說這話的時候緊張得一直吞口水。
各個院子陸續(xù)掌了燈,人聲也變得嘈雜,李氏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清醒過來,高季昌肯定不會無的放矢,她站起身:“讓奶媽把小姐抱過來。”
“已經(jīng)差人去說了。”
小丫鬟手腳麻利地替李氏更衣,在外面套了一件斗篷,這邊準備妥當,奶媽抱著小五,身后跟著鳧篌,一臉驚慌地跑了進來:“夫人,出事了。”
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李氏面上卻絲毫不顯,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wěn):“抱著小五跟緊我。”
“是。”
門外十來個護衛(wèi)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院子里,鳧篌撐著一大把黑傘把李氏送上了馬車,奶媽緊隨其后。
待她們坐穩(wěn)后,十來個護衛(wèi)擁著馬車就往外走,車轱轆濺起一串串水珠。
風急雨驟,廊下的燈籠東搖西晃,似乎承受不了這風雨,往后門去的馬車戛然而止,李氏的心跌入冰潭。
擋住出路的是十來個壯漢,高大魁梧,身穿蓑笠,手持大刀,已然斷了她們的生路。
當先的一位大喝一聲:“請夫人下車。”
馬車里寂靜無聲。
那伙壯漢拉開架勢:“那就莫怪我們不客氣了。”
那一伙人猶如餓狼,似乎轉(zhuǎn)眼就要撲上了,突然馬車門開了,李氏抱著小五走了下來,鳧篌在一旁撐著傘。
李氏被這伙人壓著進了前廳,這里依舊是高府,卻又不像高府,濃重的血腥味讓她拼命壓制才沒有嘔吐,不自覺地緊了緊懷里的小五,一低頭見小五的一雙眼圓滾滾的,沒有絲毫的驚慌,她扯出一絲笑容:“小五醒了?”
小五點了點頭。
前廳外面圍滿了人,這些人兇神惡煞,虎視眈眈。
“老爺,從詡、從誨。”李氏跨入前廳就看見高季昌他們被五花大綁,身上的衣裳還在滴血。
高季昌在看到李氏時,眼里的光芒瞬間熄滅,終究還是走不了。
也好,黃泉路上一家人一起走。
“既然人已經(jīng)到齊了,那就送他們上路吧。”坐在首座的人帶著一身水汽,立在手邊的刀上滿是血跡。
高從詡看了李氏一眼,眼里滿是懊惱,他跪在地上膝行幾步:“將軍,不是我,你相信我,那些記號不是我做的。”
尚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算不是你,你也是別有居心,高公子。”
這一聲高公子讓高從詡恍若泄了氣一樣,是啊,自己潛伏入匪營就是別有居心,即使被人利用,也說不清了。
見高從詡無話可說,尚讓一揮手:“推出去吧,莫臟了這里,往后這荊南城就是我們的了。”
尚讓話音剛落,響起了匪賊的歡呼聲,他們終于能夠重見天日了,這個機會終于等到了。
高府眾人被拉扯起來,跌跌撞撞地就要被推到外面去。
“放肆。”小五清斥一聲,從李氏的懷里坐起來。
一個襁褓中的孩子竟然能說話,尚讓驚得站了起來。
“我不去尋你,你竟然自己尋上門,看來,一切皆天意。”
鳧篌從李氏身后走出來,一個響指,外面的雨定在半空中,在場的人都定在了當下,連燭火都一動不動。
尚讓一個哆嗦,不可置信地看著鳧篌,嘴唇發(fā)抖:“你,你,你是那位神仙?”
“看來那個姓王的跟你說過。”
尚讓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神仙,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神仙?”小五的聲音傳來。
鳧篌回頭,無奈地拍了拍腦袋,其他人都被定住了,唯獨小五除外,那個仙桃果然太霸道了,如今小五仙不仙,人不人,還真是苦惱啊。
尚讓抬頭:“你是另外一位神仙?”
小五笑了笑:“恩,我是神仙。”
童言無忌。尚讓卻不敢絲毫懈怠:“見過兩位仙人。”
鳧篌咳嗽了兩聲:“你竟然跑到荊南打打殺殺,只是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吧。”
尚讓一愣:“仙人的意思是?”
鳧篌指了指小五:“留下來保護五小姐,就當是還當初的救命之恩。”
“自然,自然......”神仙在此,尚讓不敢不從。
這世間因果輪回,總是跑不掉的,尚讓也沒有準備跑,他一直都在等。
“我與五小姐的事情尚需保密,凡間歷劫,你懂的。”鳧篌說得隱晦。
“懂,懂,懂。”
鳧篌點了點頭,又一個響指,雨重新落下,燭火閃爍,眾山匪陣陣驚呼:“將軍,將軍,你怎么了,你為什么跪著。”
明明他們攻破了荊南城,往后荊南城就是他們的了,將軍還是他們的將軍,明明打了勝仗,將軍為何要跪。
所有人都慌了。
鳧篌不動聲色地退到了李氏的身后。
尚讓匍匐在地:“尚讓攜眾將士唯五小姐馬首是瞻。”
啥?不論是山匪,還是高府中人,全部一頭霧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將軍這是抽什么風?
坐在李氏懷里的小五揚了揚手:“尚將軍請起。”
尚讓滿臉歡喜地看了小五一眼:“是,是,是。”
......
高府的這一場血雨腥風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化成了一場春風,這場春風吹綠了莊稼,吹紅了花朵,吹得荊南大地一片祥和。
有了尚讓的兵馬,高季昌更加如魚得水,整日進進出出,忙得如陀螺一般。
尚讓卻整日在后院門口晃蕩,因為不方便進后院,他只能在外面張望,一旦看到鳧篌就壓低聲音喊:“福兮,福兮,過來。”
鳧篌被他煩得不行:“你又要干什么,五小姐還等著我變戲法呢。”
尚讓突然拍了拍自己胸口:“你會變戲法,我會舞刀弄槍,準保五小姐開心。”
鳧篌嘴角抽搐:“老爺如今忙得很,你倒很偷閑嘛?”
尚讓頓時哈哈大笑:“那群小崽子有了出路,我身上的擔子也卸下了,往后我就樂意伺候五小姐。”
鳧篌癟了癟嘴:“行吧,我進去跟五小姐說一聲。”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