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澤才不信他那些危言聳聽的言論,像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人不盡是靠些威逼利誘的手段才站穩腳跟的嗎,他韓越澤又不是市井上沒膽的無賴,怎會受他蠱惑。
高澤見他不信,繼續說道,“人體有兩種細胞無法分裂再生,一是腦細胞,二就是神經細胞……”他居然連韓越澤奪取藥方王的用意都知道。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起家的嗎?”高澤挺直身板,帶著驕傲與殘酷的復雜情感,恨意十足地望向韓越澤,“是藥,我從小泡在藥缸里,我早把狗屁藥方王的成分摸透,都是些滋補開智的中庸藥材……”
說再多只是浪費唇舌,既然南羽已經喝下藥水,只需等上一會。南羽悠悠地扶著額頭,身體忽冷忽熱,滲出陣陣冷汗,韓越澤將她扶坐在舒服的位置,高澤剛在一邊神色復雜,他的臉上時有擔憂,時有憎惡,時有狠厲,時有失落,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慢慢煎,慢慢熬,而他始終昂起頭不發一言地承受著。自小就是如此,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應該吞進肚子里,嚼碎在唇齒間,不讓別人知道。
“阿羽,好些了嗎?”南羽額上的高熱漸漸褪下,她含含糊糊地吐著舌頭,嘴唇像染了麻藥,毫無知覺地外翻著,露出一排小米牙,口水順著嘴角流到了韓越澤身上。
高澤看著她的模樣,像極了偷嘴的嬰兒,因偷喝了外公的小酒,醉得像個小傻子。
“阿羽,你醒醒。”叫了幾聲,南羽緩緩張開眼,走廊光線不算刺眼,但南羽好像受了強光的刺激,忽又閉上,眼角甚至流出了淚。
韓越澤翻開手掌擋在南羽眼前,“阿羽,難受的話不要勉強,跟我說說話就好了。”
南羽沒有什么反應,反倒是聽到高澤的聲音時,眼皮劇烈顫動,掙扎著要醒過來。
“南羽,睡夠了就起來!”
高澤的話像一個響亮的巴掌,南羽的眼睛啪得睜開,面色蒼白,胸中涌出一口血氣,她面部扭曲,眼珠急擺幾次,十分詭異,韓越澤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高澤亦是收斂了神色。
“阿羽!”
南羽像個沒了提線的木偶,剛滲了一身汗的她有些虛弱地撐著身邊,聲音微若蚊吶,“你滿意了,除了吐口老血,我什么也沒想起來。”
“不可能,清除記憶只是封存承載記憶的細胞,讓它們進入休眠狀態,藥王方一定可以喚醒休眠細胞,阿羽,你騙我的對不對?”
“韓越澤,從來只有你騙我,我騙你做什么?”南羽像變了個人,盡管她體力不支,但說出的話卻帶著歷經血腥的殘忍。
徹頭徹骨的寒冷讓韓越澤心臟急速收緊,這種感覺像極了南羽一盆水澆下轉身而去的決絕,被拋棄,被放棄,她的不信任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可怕,酷刑只能損傷身體,她一聲輕笑便摧毀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堅強。
他捧著她的臉,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阿羽,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我到底該怎么做?”韓越澤畢竟是韓越澤,他知道怨天尤人一點出路也沒有,就像那時候,他自知背了個黑鍋若是妥協悲切,與南羽只能從此天涯再無相見,所以他選擇了自證清白這條路,很快發現監控中的疑點,找出南羽設計離開他的苦衷,那時候可以,現在也可以,天無絕人之路,韓越澤告訴自已,他和南羽絕不能像那地獄之花,一脈相連,卻花葉永不相見。
“阿羽,別怕,我還有辦法。”韓越澤留著張初月自是等著這一天,他從來都有后手,不會將自已送入絕境。
南羽必然是沒聽懂他的用意,撐著虛弱的身體走到高澤身邊,向他使了個眼神,讓他支開韓越澤。
詭異,是的,高澤第一反應不是興奮,而是覺得詭異,雖然他一早拿到藥王方的名目,并想好了應對之法,設法讓藥王方的功效降到最低,可他沒想到,喝了藥的南羽竟然完全轉入自已麾下,公然甩了韓越澤。
南羽施施然靠在他身邊,像極了依附而生的藤本植物,體態纖細,柔弱無骨,高澤笑得諱莫如深,有趣,有了靈魂的獵物果然更能抓住獵人的心。
“阿澤,該走了。”
兩個都叫阿澤,可這句話聽在他們耳里卻是完全不同的心境。該走了,是和高澤一起藏在他們的秘密空間里,還是讓韓越澤死心離開。不管說給誰聽,都是一個結果。
南羽挽上高澤的手,消失在走廊盡頭。
韓越澤怔在原地,想了很久,藥王方真的不能打破記憶細胞的休眠狀態嗎,莫不是得要那東西?說曹操曹操到,正想著張家的傳家寶,張初月的電話不期而至。
“喂,越澤,你去哪了,我買了蛋糕,晚上約你吃飯。”
本以為他會拒絕,張初月想好了一大串說辭,沒想到,韓越澤果斷答應了,還與她約好了地點。
“吃醋啦?吃醋了就去追啊。”高澤看見南羽在門邊偷聽,像丟了魂一樣,故意打趣她。
“醋?”南羽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將衣服扔在他臉上,素有潔癖的高澤立時像只炸毛的獅子,但看了南羽幾眼,終是忍住沒有發作,也許他下的藥有點狠,真落下什么暴虐后遺癥吧,自已配的藥,自已得受著。
很快,高澤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在的南羽不好惹,他只說了個醋字,她就拿著大漏斗往他肚里灌了半瓶醋。
“南羽,你有病吧。”
“病?”南羽又似笑非笑地抬起頭。那模樣肯定是想什么壞心思。
高澤連連擺手,怕了怕了,如果道歉有用,請收下我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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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初月穿著裁剪得體的露肩禮服,優雅地踱步到韓越澤面前,韓越澤早早訂好了位置,餐廳沒什么人,燈光昏黃很有感覺,他沒有包下餐廳,因為他不想因為這件事和張初月同框登上第二天的娛樂頭條。
“越澤,讓你久等了,真是抱歉。”綿綿細細的聲音像三月里最溫和的春風,拂過躁動的心上,任何男人聽了都會酥到骨頭里,恨不得將她拉到自已的腿上坐著,好好欣賞一翻,可韓越澤像個木頭腦袋,應了聲,“沒事,剛來五分鐘而已。”
滿面春風的張初月表情有些僵硬,本想坐在他身邊,見他沒什么表示,放不下女人的矜持,不情愿地坐到了他對面,隔著一張長桌的距離,連聽他說話都費勁,張初月冷哼一聲,這飯吃得有什么意思,她又不缺飯局。
“初月……”
張初月故意豎著耳朵,小聲道,“什么,越澤你說什么,我聽不到。”
她的聲音極小,加上餐廳還有些其他客人和公共表演,所以韓越澤只是看見她嘴巴動,并沒聽到什么聲音。
韓越澤端了酒杯,坐到張初月身邊,畢竟讓女士挪地方很不禮貌,“初月,你前幾天請假了,怎么都沒說一聲?”
見韓越澤主動送了一城,張初月眉眼含笑,故意嬌嗔,“唉,越澤你那么忙,不過是些出去旅游的小事,我怎么好意思打擾,就算跟你說了你也只是隨口應一聲,何必自取其辱呢。”
張初月故意加重語氣,甚至用了“自取其辱”這樣嚴重的字眼,韓越澤自然聽得她話里有話,先是賠了不是,而后承諾,“天氣冷了,人也悶的慌,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我不是聽錯了吧?”張初月又驚又喜,這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韓越澤居然主動邀請她出游,她扭捏地低下頭,想著不能這么快答應,這樣上桿子往他身上貼,掉價。
“后天怎么樣,明天我做幾個攻略,你來挑挑。”
“后天?我可能沒空,有個印度來的瑜伽老師,約了三年才約上他的課。”
“是嘛,總不能天天上課吧,我們把他帶著,不上課的時候,我帶你到處逛逛。”
張初月內心掙扎,這樣的韓越澤讓人無法抗拒,可她前段日子在他身上傷了心,現在不想他這么快得逞,故意擺起架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韓越澤耐心地應對著,他必須得到張初月的信任,這樣計劃才能繼續。
“初月,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為什么你最近總是躲著我?”
張初月心里叫囂,你當然不好,都是因為你,她才承受了不該有的傷和痛。
“你不說,我只好讓陳一去查,一定能找出你不開心的原因。”
“不行!”張初月捂住嘴,她不能讓韓越澤去查,前幾天她因為受了侵害,身體不適,去醫院仔仔細細檢查了,如果韓越澤追問,那么那晚的丑事便瞞不住,若是因此退婚,她才是吃了啞巴虧,人財兩空,還得賠上自已的名聲。“越澤,我不想你受累,你那么忙,我沒有好好關心你,還讓你來陪我,實在太不應該了。”
眼里的淚光說來就來,連韓越澤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既然你有空,我們就去新西蘭吧。”張初月說完,倚在了他懷里,喃喃道,“越澤,我真的好想你,可是又不敢打擾你,每天都好煎熬……”
韓越澤安撫似的順了順她的卷發,眼里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