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臻園的家里，王承佑看到爸爸的車已經停在車庫。

　　這看在王承佑的眼睛里，就是非同尋常的信號了。

　　須知，爸爸是一個勤勉的人，大事從不假手于人。集團下轄那么多子公司，光上市公司就有2家，每天，大事何其多。晚上八點前能見到他，就算好的。

　　他一直微微的妒忌王者風。就是因為，為了王者風，爸爸十幾年如一日，逢上單周周末必在家。除非是出差實在趕不回來。

　　今天，見父親撇下工作提早趕回家，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高興，高興自己在父親眼里有分量。

　　米芝一直神不守舍，聽到汽車引擎的聲音，馬上從屋內走了出來。走得太急，連披風也忘了披。迎面一陣寒氣，吹得她不由抱緊雙臂。

　　可是寒流并沒有阻擋她往外走的腳步。王承佑才打開車門，米芝就跑到了車門口。

　　“你闖了什么禍？”

　　米芝的聲音充滿了擔心，望向兒子的眼睛里隱隱含著淚水。王承佑心情復雜地看媽媽一眼，吃不準她是擔心他毀了在父親中的形象，還是擔心他本人。

　　“你爸爸在書房等你，要你回家就去見他?！?p>　　王承佑提起書包，從車上下來。

　　“佑！”

　　米芝在身后低低喚一聲。

　　王承佑只得停下大步流星的腳步。

　　“不要嘴硬，好好跟爸爸道歉，他最終會原諒你的……”

　　王承佑抬眼看二樓，爸爸書房的窗簾輕微晃動。他剛才一定站在窗簾內往外看吧。如果窗戶打開一條縫兒，沒準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王承佑咧嘴苦笑一下。為什么媽媽總不信任他呢。

　　抬手要敲爸爸王宸的書房門時，房門開了，何秘書從里面走了出來。與他照面時微微低了一下頭。

　　“進來?！?p>　　王承佑走了進去。

　　“隨便坐吧?！?p>　　王承佑揀了離自己最近的沙發坐了下來。

　　爸爸端著一杯泡好的茶，坐在了王承佑的對面。父子倆，隔著一張百年黃花梨木茶幾。

　　“爸爸，您想讓我從哪里說起？”廢話不多說，王承佑開門見山。

　　“從你認為重要的地方開始吧。”王宸抿了一口茶。語氣沉穩平緩。

　　“我從中賺了214萬。每次發完成績請他們吃大餐，累計花掉8萬3千2百塊。

　　這筆錢之前存在了我的一個同學名下，后來用他年滿18歲的哥哥的名字，開了一個股票賬戶，分期買了國庫券。

　　到目前為止，國庫卷的本金約198萬，市值約236萬。

　　有10萬本金，被我先后投入買了十支股票。虧盈起伏，目前市值約7萬5千塊。”

　　王承佑一直看著父親，他的眼神略迷茫，略低沉，講述時的語速也比平常緩慢?，F在的他，活脫脫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等待父親大人裁判、救贖。

　　王宸沒有半點異樣的情緒流露，他也毫不回避，直直看著王承佑。

　　“因為您的無私供給，我本人并不缺錢。賺來的這筆錢將來拿來干什么，我也沒有想好。我為什么在不缺錢的情況下這樣做？說實話，連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我就是覺得，身體里有不受控制的熱血在流動，想在平凡的日子里做點什么。

　　可是做什么呢？

　　我是一個學生，于是，我想到了販賣學習成績排名?！?p>　　王宸將手中的茶杯往茶幾上一放：“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甚至問了何秘書，請他幫我打探。

　　據我所知，并沒有老師為你泄題、做你的內應。

　　你是如何作弊的，竟能同時給不同的人提供不同成績的作弊答案？”

　　聽到這里，王承佑眼神驟亮。

　　他早就設想過父親會提這個疑問。他也曾設想過，是否拿說出謎底做籌碼，請父親先答應原諒他。最后，他決定，還是單純一些，偽裝成一個幼稚的天才少年好了。

　　調整好預設的表情，王承佑開始分享他的秘密：“您的問題問到了點子上（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這的確很困難，需要花不少心事。

　　試卷內容不是問題，因為我已經提前在選題的軟件上動過手腳。那是很簡單的。懂點編程，花點心思，找機會接觸主機，啟動程序，就能做到。

　　復雜的部分在于必須相對精準地掌握班上16位參加高考的學生的學習成績。

　　為此我花了不少心思，通過課代表拿到他們每個月月考的試卷，對他們的試卷進行分析，為他們建立難點、易錯點的資料庫，并每月更新一次。

　　此外，我還需要每天對他們進行觀察，每周記錄他們學習的態度。

　　當我提前拿到考卷，會基于以上兩點，對他們每個人進行分數預測。

　　剩下的，我就根據拍賣出去的排名，做出不同分數的考試答案。在考試前的那天早晨，發同城快遞出去。下午他們放學回到家，就可以背答案了。

　　靠著他們把答案背得很認真，就這樣，我每次都兌現了承諾。”

　　王宸一不小心，還是露出了吃驚的神情。

　　他盯著眼前的兒子看了又看，始終不能真正相信他說的話。然而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給我看你建的數據庫。”

　　王承佑馬上乖順地站起身：“是爸爸跟我去樓上，還是我把筆記本拿下來？”

　　王宸一刻也不想等：“我跟你上去?！?p>　　印象中，小學二三年級之后，他就很少去兒子的臥室了。

　　重新走進王承佑與童年時期無二致的臥室，多少存在于父親腦海中的記憶倏忽復活。

　　他看到秋千，仿佛看到肉乎乎的小承佑勾著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松手，直嚷著怕怕。

　　看到夸張的海盜船床，仿佛看到童年王承佑在上面戴著一只眼罩，揮舞假刀的身影……

　　父親還沉浸在兒子孩童時期的記憶中，青少年時期的兒子已經打開電腦，調出了數據庫。

　　王宸站在兒子背后，看到以學期命名的表格、表格內一個個人名、人名下一條條記錄……不知不覺，他把它們幻化成財務報表。于是，他看到的不是調皮作弊，而是巨大的潛能空間。

　　知道他聰明，卻不知道他如此聰明。

　　王宸甚是欣慰，不知不覺，將手按在了兒子還不算厚實的肩膀。

　　米芝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