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保證命中，但不能保證擊斃，畢竟這也是一場試驗，一場針對千面無名造物‘靈肉機關’的防御性能測試，無論得到什么結果，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闌珊發出射擊指令的時候，西門戎對她說的話，而就實際結果而言，還是很有預見性的。
二十倍音速，也就是每秒六千八百米，這個速度下，就算穿甲彈頭本身的質量不是太大，其動能也十分驚人。由于每秒六千八百米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常規物質中的音速，碰撞時的強烈震波無法以聲波的形式預先“消散”，其后果就是再堅硬的物質也表現的液體一般，無法阻擋彈頭的高速侵入。至于你說護盾防御?如果對手真的未卜先知，預先把局部護盾強化到足以抵擋二十倍音速穿甲彈頭的話，那么它有大概率被硬生生“敲”進地里。
當然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在極度凝實的動能攻擊面前，護盾防御和實體防御瞬間被洞穿，但這并不是二十倍音速穿甲彈頭威能的全部——碰撞產生的激波以固體音速擴散開來，仿佛具象化的“血肉之浪”，而摩擦產生的熱能也緊隨其后，野豬妖本來就被燒的焦黑的鬃毛重新燃起了火苗。
“死了？或者沒死。”西門戎扔出一把虛擬化的籌碼，“賭一下吧，我的小姑娘。”
“西門先生，我猜它是沒死。”黑發琥珀瞳的少女注視著那團扭曲而猙獰、還在微微蠕動的血肉，“無相門功法素來以難死著稱，除非把這頭靈肉機關的每一寸血肉都化為灰燼，否則……”
靈肉機關的強悍生命力，已經不需要闌珊來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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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被攻擊了……修復……進食……變強……復仇……殺……
對于靈肉機關“癸亥”來說，破碎化、離散化的思維模式未必不是一種仁慈，方才那一擊，它的軀體被開了一個通透的大洞，再加上沖擊波和熱量的后續殺傷效果，它的軀體被破壞的比例超過了百分之五十，這對于正常生物來說毫無疑問是致命的。
然而靈肉機關從來就不是“正常生物”，作為千面無名的設計產物，“身體損傷超過百分之五十”其實是“全面修復機制”啟動的觸發器。而由于身邊有足量的物質補充，這種修復機制顯得極為高效而快速。
“甚好，甚強巨。”西門戎對靈肉機關大肆吞食野豬妖的血肉，高速再生的事實做出了評論，“不過看來這種修復并不能違反物質守恒定律……還記得《謀殺先生》么，我的小姑娘?”
闌珊點點頭，《謀殺先生》是西門戎給她講述“物質守恒”的時候傳給她看的，里面那個看似擁有無限再生能力的克隆人阿爾菲，就是在不斷被擊傷高速修復，卻沒有足夠的物質補充的情況下，越來越瘦，最終活活被耗死的。而消滅這些靈肉機關也可以遵循類似的原理——只要讓它們周圍缺乏足夠的物質補充，早晚能在消耗戰中獲得勝利。
“如果這是一個研究課題的話，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面對西門戎提出的問題，闌珊迅速做出了回答:“對靈肉機關所能利用的物質范圍進行研究，探明它們所能利用的物質之極限……西門先生，能把鋁熱燃燒導彈給我用一下么?”
西門戎很欣慰地給了闌珊權限，心說這小姑娘能想到用鋁熱燃燒彈，就說明是真的思考過了。由于這期間飛行編隊一直在高速前進，鋁熱燃燒導彈從發射到命中需要的時間比穿甲導彈少了許多。兩朵白熾的火焰之花在林中綻放，它們爆炸的地點已經和方才的野豬妖尸體的位置有了較大的距離。很顯然那兩頭靈肉機關還在繼續執行任務，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高溫能夠極大程度地摧毀生物組織……三氧化二鋁并不適合用于修復生物軀體……碳化的有機物也會提高被利用的難度……所以兩頭靈肉機關要么大大地減慢了修復過程，甚至無法修復徹底毀損，要么千面無名會如同當初的萬毒金蟾妖王一般，遠程投放力量。但個人以為，后者出現的概率并不高，是這樣么，西門先生？”
西門戎看著闌珊滿懷期待的琥珀色眸子和她一本正經的可愛表情，感覺自己心中最緊的一根弦被觸動了:“從理性的角度上來看確實如此，但你真的認為一個瘋狂科學家……或者說一個心理扭曲的高階修士會有那么理性么?”
黑發琥珀瞳的少女沉默了有那么一會兒，然后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看來我應該能做些什么了。”闌珊緊接著的行為，并沒有突破西門戎的預料，他甚至把一些已經制作好的虛擬模型發給了她。
“好好詐那廝一下，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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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邃、破敗的遺跡之底，有五十八個非人非妖的怪物在低吼。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計算題——千面無名用的是和地球古代中國類似的“天干地支”計數法，十個天干和十二個地支的最小公倍數是一個“甲子”，也就是六十，而曾睿才被轉化成的“癸亥”其實就是編號六十，再加上一個“庚酉”，派出去兩個，家里窩著五十八個……很容易理解。
靈肉機關擁有不亞于金丹期修士的平均戰力，由于悍不畏死再加上頑強的生命力，六十個靈肉機關組成的大軍甚至比六十個金丹期修士還強。然而再如何的“強”都無法回避它們已經失去自我這個可悲的事實，在本質上，它們早已不是修士，而是“傀儡”、“道兵”之類的存在。
傀儡、道兵對主人是絕對忠誠的，或者更明確、也更殘酷地說，它們根本就沒有“不忠誠”這個功能。靈肉機關們對千面無名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奴才對主子的跪舔，更接近于蟲族底層炮灰對王蟲、后蟲的那種“根本不需要前提的服從”。因此千面無名的任何情感都不需要對靈肉機關們有所掩飾，“天威難測”之類的統治藝術對于沒有自我的手下毫無意義。事實上，千面無名更希望靈肉機關們即時感受到自己的情緒，而現在他分明是興奮！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千面無名用法術觀測著“癸亥”、“庚酉”被各種虐的場景，卻沒有任何被侮辱、被威脅的不安，畢竟區區兩頭靈肉機關而已，那只是用來測試無相門、神機營功法的副產品，就算死上十來頭，他都不認為是什么巨大損失，而千面無名真正在意的還是神機營的功法，之前獲得的都是一些殘篇、斷章，還有一些古舊的機關碎片，至于現在，居然有神機營余孽主動送功法上門，豈不美哉?
“自從霜炎宗大破神機營之后，九墟機關術大衰，所謂的神機營旁支霹靂堂，說白了也無非是用霹靂子和火銃蒙騙螻蟻的渣滓……能把機關術用到如此境界的，不是神機營余孽還能是什么？不過這樣一來，那個把頭發煉成法器的青衣女子，身份就比較可疑了……”
千面無名的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對方很快自亮身份——一個青衣青裙……不，應該說是一身青藍色鎧甲的少女身影顯現，她手持明顯是機關術造物的銃械，煉成法器的頭發也凝成十幾束銅澆鐵鑄的機關臂，舞動如飛，殺氣騰騰。
青藍色鎧甲的少女厲聲道:“無相門的宵小，竟敢霸占我神機營祖地，偷竊功法，圖謀不軌，還不快快退去，免遭殺身之禍！”
“好大的口氣！”伴隨這聲暴喝，幾乎被燒的只剩下焦黑枯骨的“癸亥”和“庚酉”居然又站了起來，黑灰涌動，風聲呼嘯，兩頭靈肉機關的血肉以驚人的速度修復，與此同時，千面無名不斷變化形狀、看不到臉的投影陡然出現。
“有趣！真的非常有趣！屠滅神機營的是霜炎宗，你卻記恨無相門！真是‘冤無頭，債無主’，可悲可嘆！另外本座也不是不知道神機營剩下哪幾個茍活之輩，可就是沒有你這樣的一位！本座以為你根本不是人，而是某個成了精的機關人，要為主人復仇卻復錯了人！真是令人感動萬分啊……”
“你……”青藍色鎧甲的少女臉色一紅，話說方才千面無名的嘴炮算是歪打正著，闌珊再次對“我到底算什么”產生了不太好的思考，她對西門戎幽幽地來了一句——“西門先生，我偽裝成神機營余部，真的好么?”
西門戎正色道:“你還有更好的選擇么，我的小姑娘?”
“沒有……”黑發琥珀瞳的少女搖了搖頭，然后她把所有苦難和憤恨都發泄在千面無名頭上——“滾出破軍垣，否則我就……”
“你還能怎樣呢，機關人？”千面無名的投影看不到臉，卻依然感覺的到獰笑，“聽說你喜歡庇護螻蟻，那本座就殺掉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