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宋方出去一趟，找住在街上的工友，讓他中午到崗時幫他給主管帶個話，今天下午請假。然后午飯也沒顧得上吃，和程婧匆匆出門。
臨近中午，街面上卻沒有什么人。白天工作的沒有回來，晚上上班的還沒睡醒，只有極少數像宋方這樣可以因為下雨放半天假的人此時是悠閑的。
所以宋方帶著程婧大搖大擺地走街串巷，從他居住的聯排房，一路前往玫瑰街區的邊緣。
玫瑰街區一共有五條街，每條街上大致有三四十戶的人家，整個街區加起來大概有六七百人的人口，類似一個小村莊。像這樣的街區一個挨著一個，如同一塊塊拼圖連接在一起，生長在莫利城外廣袤的平原上。
但街區與街區之間的連接并不緊密。
從街區中心往外走，房屋愈發的散亂和參差不齊，地面也越來越泥濘骯臟。原本還算清晰的街道結構逐漸變得模糊，最終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大堆宛如垃圾場的棚戶區。
“這里還算玫瑰街區，再往前就不是了。”宋方指著百十米開外的一道少說有十米高的鐵絲網說道。“不要過去。那邊是螺母街區，對我們不友善。”
“他們在做什么？”
程婧盯著一個方向，驚懼地問道。
宋方卻沒有看過去。“哪怕在最窮的人里，也有更窮一點的。哪怕最爛的生活，也總有人活得更爛一點兒。
“好了，集中注意力，跟著我的腳印走。千萬不要踩到積水。”
就這樣又走了很久，終于，宋方停了下來。
“到了。”
程婧扶著膝蓋呼呼直喘。雖然宋方遷就她，走得并不快，可這種有些地方甚至得拿出藝術體操的本事才能通過的“街道”，還是消耗了程婧不少體力。
終于氣喘勻乎了，程婧抬頭一看，頓時一臉懵逼。
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垃圾，除了一小片天，其他程婧啥都望不見。
她這是走著走著，穿越到其他星球上了么？
還有哦，這里哪有人啊！
哦不，還是有人住的。
程婧好容易才從不遠處那一大堆垃圾下分辨出了房屋的結構。只是那房子不僅搭得歪歪扭扭，而且不知道經歷了什么，竟然像放在太陽底下的冰淇淋一樣融化了一大半。殘垣斷壁之下，一個臟兮兮的小孩正抱著一個空罐子，站在一個骨瘦如柴的正在低聲啜泣的女人身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宋方拖住了想要過去幫忙的程婧，敲了敲身旁的一塊鐵板。“醫生，在家不？”
沒人應聲。
“應該在呀……沒掛出診的牌子。”宋方咕噥著四處望望，終于在堆砌成山的雜物之間找到了個縫兒，然后從垃圾堆上抽了根棍子出來，朝這黑洞洞的縫隙里頭捅了捅。
“……誰啊。”
中年男性的沙啞嗓音，非常的不耐煩。
“開門！”宋方的態度也沒好到哪里去，“我大老遠的過來一趟，讓我在外面站著，你好意思嗎？”
伴隨順滑的鉸鏈滑動聲，宋方剛才敲過的那塊鐵板升了上去。
伸手不見五指。
宋方大喇喇地把腦袋伸進去，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朝著個角落，用剛才那根棍子委實不客氣地敲了敲。
里頭有什么東西被他敲得梆梆直響。
“喂喂別睡了。說好的助手，我送來了。”宋方說。
“啊……不好意思，曬太陽曬得太舒服了，把這事兒都忘到腳后跟了。”
黑暗中，剛才那個中年男人懶懶地說道。
宋方一臉鄙視：“你有腳后跟？”
唰——
一柄銀亮的長刃從門后伸出，將這黑暗干凈利落地切成兩段：“這個算不算？”
“當然不算。”
宋方笑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更多的銀色刃足從黑洞洞的門后探了出來，如同鋼鐵花朵在黑暗中次第綻放。
站在宋方身后的程婧數了數，這鋒利的刃足至少有十多個，尾端集合，呈放射狀排列，有的長超兩米，折疊收納著，有的比正常人的手臂還要短一截。甚至還有兩個指向地面，像人的雙腿一樣，優雅地彎曲然后落下，帶著整個龐然大物走出家門。
而黑診所的醫生，挺胸疊肚地呆在刃足尾端，肥頭大耳，無手無腳，神似盤踞在蛛網中央，等待獵物的黑寡婦。
看到宋方，醫生那寬大于高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呼！
他身后兩只刃足忽然朝前合攏，眼看著就要給宋方來一個堪比鐵處|女的擁抱！
“喂！”
程婧嚇得朝后一跳，可人還沒落地呢就后悔了，連忙伸手抓向宋方，想把他也拽出來。
然而宋方依然定定地站在原處，全身松松垮垮的，放松得有點過分了。
一只刃足掃過程婧的手背，頓時將她那細膩的皮膚像豆腐一樣切開，鮮血呆了一瞬，然后才爭先恐后地噴涌而出。
然后那兩只刃足就結結實實地把宋方抱在懷里了！
然而宋方別說被弄傷了，連他那件不知道穿了幾百年的舊風衣都沒被割掉哪怕一個線頭。而宋方也順勢張開雙臂，給了醫生一個結實的擁抱。
“你好啊，垃圾。”
“你也是。”
松開彼此后，宋方示意醫生注意程婧：“這位是程婧，我給你找的助手。程婧，這位是我們街區最爛的醫生，姓白，以后你叫他老常就行。”
程婧：“……”
誰能給她解釋一下，為啥明明姓白，卻要被稱作老常……
“我呸你一臉哦。我什么時候治一個死一個了。真是，還真跟以前一樣混。”
醫生橫了宋方一眼，嗔怪道。
沒錯，嗔怪。程婧覺得她一定是精神錯亂了，不然她怎么會從這醫生的舉手投足里看到一絲妖嬈的嬌嗔。
宋方呵呵笑。“咱們快進去吧，不然你的新晉小助手就要被太陽曬吐了。”
“誰是我助手了？我答應了么？”
醫生故意這樣說著，轉過身去，扭動著隱藏在不知道幾層肥肉下依然擁有令人震驚的柔韌性的腰肢，走回房門后，“跟上來。走慢了的話，我可不負責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