栯陽回去的路上有些過分沉默,魚大強沒心沒肺得端著所有東西跟著,兩個人走的是小路沒多少人經過,不然要面子的魚大強才不會給小娘們端東西呢。
走著走著,魚大強慢慢也安靜下來,不時得看一眼走神的栯陽,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騰出一只手抓了抓栯陽的包包頭。
栯陽果然又歪頭瞪他。
“你生氣了?”魚大強問她。
栯陽哼哼道:“我要說過你們兄弟兩個禽獸不如,都是壞人。”
魚大強特不接受,道:“我們怎么了?”
“你說怎么了?”栯陽不喜歡樾棱,也覺得樾棱倒霉透了,碰上魚大海那么個壞人。
“怎么了?”魚大強真心不理解,他覺得自己挺棒棒的,賭坊里大家都叫他一聲哥,大海哥也說他身手越來越好。
栯陽發現他是真的不覺得他對世事冷漠,想了想,道:“你知道那個魚三斤家里死了個人又去訛爾家了嗎?”
魚大強面不改色,甚至有點莫名其妙:“哦,不知道。”魚三斤那個壞東西關我什么事?
栯陽又道:“你知道他爹怎么死的嗎?跑到后山去的,據說跟他大兒子死法一樣。”
魚大強“哦”了一聲,一點好奇表情都沒有。
栯陽道:“周二娘家小孫子上個月生病了,差點沒救回來。”
“哦,咦,我今天早上還看到他的好像。”這個離他近他想起來一點。
“爾靜要嫁人了,是鎮上一個讀書的人家,上上個月訂的親。”
“哦。”魚大強繼續點頭,并不上心,那個兇丫頭終于嫁了,不能再教壞栯陽挺好的。
“林家那年休回來的大姑娘,嫁到隔壁五個兄弟的人家了。”
“哦。”那個大姑娘是誰?
“林蓮兒被她爹也嫁到鎮上了,據說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鰥夫。”
“哦。”林蓮兒是誰?
“林家要繼續做村長,爾家最近已經在鎮上買了房子,爾南要做貨郎,爾東要開一個小藥鋪,他們家很快就要搬到鎮上了。”
“哦,那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怕爾大叔揍他,爾家兄弟揍他,爾靜帶壞栯陽了。
栯陽看他有些高興不過依舊沒太多好奇心,就仿佛他所有表情都是因為應該做出來的反應而露出來的,并非他的本心。
這真是個奇怪的人。
栯陽定了定,道:“我以后沒人玩了,你再偷我錢氣我,也不幫我干活,我就真的跑了。”
這會兒魚大強有了屬于自己的表情,超兇的那種,摔了盆瞪著栯陽道:“我不是干活了嗎?我也沒偷你的錢,我說了就拿了三次,第一次做本因為大海哥把你的金子輸了我爹藥錢沒了,第二次因為我又弄丟了一個賭坊要的孩子賠的,第三次大大前天大海哥要大夫,他非要我拿,你跑什么跑啊,我干活就是了。”她跑了他就沒媳婦了好不好。
栯陽被吼得愣住了,眨巴眼:“你意思說,你就拿了我三次錢,其他的都是魚大海拿的?”
“那,那也不是。”其實還有好多次因為他翻吃的,不小心翻到了栯陽的漁晶幣,有沒有遮擋,跟手直接接觸,全給變成了廢石頭,只能悄悄扔了,但他不認為這是他偷的。
“你意思是真正賭的是魚大海?”栯陽瞇眼問,很多奇怪的地方一下子說通了,為什么魚大海提前跟魚大錘說那些話,為什么魚大強這個耿直貨死活不承認他偷那些金子。
“也不是,我也賭,不過沒有大海哥輸的厲害。”魚大強一副賭不是大事,輸贏也不是大事的淡定表情。
看的栯陽快氣笑了,再次被魚大海的無恥驚到了,又被魚大強個蠢貨氣到了,人家這么明目張膽得欺負你你還跟前跟后,簡直受虐狂。
“你不想我跑是不是?”
“嗯。”
“那好,那我說你不要跟你那個大海哥玩了你聽不聽?”
“不聽。”魚大強回答的干干脆脆。
栯陽扭頭就走:“那你就重新天天看著我吧,我討厭你那個大海哥,討厭你跟他玩,你不看著我我就跑了。”
魚大強趕忙把東西撿起來追上去跟著道:“你敢?我會拿繩子捆你的。”
“那你也不能捆我一輩子。”
“那我要打你的。”
“那我就哭給你看,讓爹揍你。”
“那我給你肚子揣娃。”
“你不要臉。”
“要臉,老爺們肯定要臉,哼,我知道了,你怕我給你揣娃,那你要聽話。”
栯陽回頭就踢他,魚大強快跑了幾步,怕她追上來又停下來等,栯陽追上來就踢他拍他,他也昂著頭躲閃,看著面無表情,但小紅痣都在發光,耳朵一直抖。
栯陽“啊嗚”一聲咬在他手上,他也不惱,丟了盆,拖著栯陽一個勁轉著躲著,不時的還低頭也去咬栯陽包包頭跟胳膊,兩個人鬧的就跟村頭打架的小狗狗一樣笨拙,偶爾路過幾個人都得拍大腿笑兩個小傻子。
最后兩個人一個咬著對方手一個咬著對方胳膊,互相斜眼瞪著,含糊不清得道:“你先松。”
“你先。”
“你會騙人,你先。”
“你是混賬,你先。”
兩人商量到最后一塊松了嘴,下一刻魚大強就仗著身高力氣大,一下子舉起來栯陽,眼睛里有些碎光,在栯陽氣紅了臉要罵他的時候,他又把人放到肩膀上了,栯陽嚇得趕緊抱著他腦袋,他就這么一手扶著栯陽坐著一手端起來地上幾十斤的盆,大搖大擺往家里去。
“魚大強,你神經病。”栯陽又怕掉下去又覺得坐這么高很奇怪,還有點小興奮。
“哼哼,你要乖一點,不乖我就不給你下來。”魚大強自認為找到了對付栯陽的法子,別提多高興。
栯陽就覺得這人是個大傻帽,這算哪門子威脅,坐就坐唄,你站著不累我坐還能累著?
一路上兩個人打打鬧鬧的,栯陽揪魚大強頭發說要把他揪成禿子,魚大強一邊躲一邊兇巴巴丟了一籮筐狠話。
栯陽突然停了手,魚大強還挺奇怪,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站著面白如紙枯瘦如柴,披頭散發鬼一樣的樾棱,眼睛空洞又怨憤得盯著栯陽。
再后面十來米,是看著他們,冷著臉又有些恍惚的魚大海,手里還拿著一條魚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