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告訴我的，聽說我去附近，特意叮囑我買一盒，”穆遠山給她倒了杯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深牛油榛果香脆，太繞口了，我生怕自己買錯了。”

　　井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遲疑了片刻，才接過他遞來的水杯，臉色有幾分尷尬，“很好吃。”

　　半個小時過去了，仍然不見程巖回來，她無聊地翻著時尚雜志，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今天晚上穆助理守夜嗎？”

　　夏明博正在聽匯報，聞言，抬了抬手，示意穆遠山暫時中斷匯報，“他后天要趕飛機，我讓他回去收拾行李了，晚上小穆在這兒。”

　　井一嘟了嘟嘴，口是心非，“我又沒問他去哪兒了。”

　　夏明博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懶得拆穿她，“小穆，接著說。”

　　“好的，董事長。”

　　穆遠山打開公文包，拿出文件，邊給他看，邊匯報。

　　老夏處理完工作，快十點了。忙了這么久，洗了把臉，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

　　她在這兒，穆遠山沒法休息，井一看著他睡下，便收拾了東西回酒店了。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井一腹誹，她沒打算找他，他也不想見到她，老天爺為什么好巧不巧地安排他們在大堂遇見。

　　她下意識地把裝著甜甜圈的盒子藏到了身后，面對他直直看來的目光，昂著下巴與他對視。

　　深夜空曠的酒店大堂，偶爾有客人在他們之間穿行而過，舒緩的鋼琴聲緩緩流淌。

　　兩個人靜靜地看著彼此，誰都沒有說話，像是在較勁，先開口的那個人就輸了。

　　井一不明白，該生氣的是她，新品發布會馬上要召開了，她才從老夏口中知道消息，這么重要的事，他不愿意告訴她。即便她知道了，他有心邀請老夏去參加發布會，卻不愿意邀請她。

　　她沒有發飆，他倒生起氣來了。

　　她也有自尊心，反正，他說了喜歡她，這一次，她要抗爭到底，堅決不妥協。

　　她心理暗示了一番，抬頭挺胸，準備和他對視到天明，可他卻一轉頭，當她不存在似的，走了。

　　井一有些氣餒，怏怏地走到前臺，“麻煩送瓶卸妝水到我房間。”想了想，忍不住打聽一句，“程先生來做什么？”

　　他們經常一起出入，前臺沒有瞞她，微笑著道，“程先生辦理機票改簽。”

　　“改到什么時候？”

　　“好像是明早5點，挺早的一班飛機。”

　　“哦，謝謝啊。”

　　井一帶著喪氣的心情上樓，進門前刻意制造出聲響，可對面的門始終靜靜地關著，沒有打開。

　　手機，也是一片安靜。

　　也是，召開新品發布會，他沒有向她報備，改簽飛機，自然也不必跟她說。

　　黑暗中，手機突然響起，她激動地打開，卻是徐子恒發來的狂歡視頻。

　　她的心情，說不出來的低落，連跟他斗嘴的力氣都沒有，按了返回鍵，傻傻地盯著聯系人列表的一個頭像，猶豫了半晌，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了幾個字，“睡覺了沒？”

　　按了發送，她便把手機扔在一邊，醞釀睡意，假裝自己并不期待對方的回信。

　　那條消息像沉進大海一樣，五分鐘過去了，她懷疑自己的手機出了問題。

　　找到徐子恒的頭像，回復了一條，那廝瞬間給他回了一串，知道她沒睡覺，非要來接她過去玩，她趕忙剎住了話題，“我要睡覺了，就是找你測試下手機信號。”

　　過了會兒，手機收到一條表情包：“早點睡吧，你喜歡的人可能已經跟別人睡了。”

　　井一發了一串滴血的菜刀過去，郁悶地關了手機。

　　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仍是了無睡意。她抓狂地喊了兩聲，翻身坐了起來，打開床頭燈，套了件外套出去了。

　　門鈴響了兩次，面前的門開了。

　　程巖帶著無框眼鏡，看了眼手上的時間，“怎么不睡覺？”

　　井一開門見山，“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話一出口，眼睛突然泛酸。

　　為自己的沒出息，感到委屈。

　　也為他的鐵石心腸，感到心寒。

　　“在忙工作，沒聽到手機響。”程巖摘了眼鏡，讓開些距離，“要不要進來？”

　　井一才不跟他客氣，一進門就看到了玄關處的行李箱，房間里干凈整潔，明顯被人收拾過了。

　　書桌上的臺燈亮著，電腦屏幕顯示一堆她看不懂的數據和字母。

　　程巖走到床邊拿了手機，回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睡不著了？”

　　他穿著淺灰色的格子睡衣，低低地問了她一句，她竟然品出了旖旎寵溺的味道，進門前醞釀了一肚子的話，那些委屈疑問，全都說不出口了，只低頭“唔”了一聲。

　　程巖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某人，又看了看時間，“你先看會兒電視，我馬上忙完。”

　　井一點點頭，“我玩會兒手機好了。”

　　“嗯。”程巖眼波微動，她乖順的模樣，像柔軟的羽毛刷在他的心上，沉郁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找到了出口。

　　房間的燈關著，只有桌上的臺燈發出昏黃的微光，俊朗的側臉在沉沉夜幕的襯托下，仿若一張漂亮的剪影。

　　他目光專注，盯著電腦屏幕，時不時敲打著鍵盤，蹙眉思考。

　　程巖平時不戴眼鏡，工作時戴上眼鏡，有種禁欲系的美感。

　　井一歪在沙發上，玩會兒手機看一眼他，慢慢變成了看會兒他玩一下手機。

　　為什么會有人生得那么好看，她想著這個問題，耳邊是鍵盤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響，像催眠曲一樣。

　　她聽著聽著，鍵盤聲漸漸變遠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人抱了起來，接著，身體便陷進了一片柔軟。

　　這一夜，她睡得極好。

　　一夜無夢，再醒來時，天已放亮，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在陽臺灑下一道光影。

　　她猛然起身，才發現自己睡在他的床上，房間的主人早已沒了人影，只留了一個紙條給她：

　　公司急事，行程提前，照顧好自己??。

　　指尖在那顆?上摩挲了許久，井一突然笑了，打開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復又意識到飛機上手機不能開機，暗笑自己睡昏了頭，編了條信息發了出去，“你也是。”

　　心滿意足地拎著昨晚被她塞給某人的紙袋回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