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城，北城區。不像是其他內地的一些城池喜歡把朝廷機構放在南部，延康城所有與朝廷掛鉤的權利機構中心，基本都集中在北部城區。或者說，整個北部六鎮所有城池，都是這一個格局。
究其原因，北部邊境之外，便是窮兇極惡的妖族。為了更好地抵御妖族入侵，將朝廷暴力部門放在最接近妖族的地方，也就有跡可循了。
只不過，自從千年前那一場發生在帝心江畔的天下會戰，妖族幾乎所有的大妖被季家修士斬落在帥帳之下后。失去實際統治者，妖族之中的內戰，千年以來，幾乎就沒有斷絕過。所以說，這千年以來，妖族進犯的腳步，幾乎可以用停滯不前四個字來形容。除了每年例行的來邊境地區打秋風，雙方之間大的戰爭，已經消失了許久。
天際邊，一輪彎月已經悄然掛上了天際。
寒凌衛延康衛司鎮守府，經過半天多的趕路，季九一行人終于站在了這兩扇黑漆的大門之前。街道之上，早已經沒有了行人，本就是官府扎堆的地方，民居甚少。入了夜，放眼望去，除了偶爾出現巡邏士卒的燈籠之外，連一點光亮都找不到。廊檐之下兩只黃紙糊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能夠照亮一個大門。一陣狂風吹過，影子搖曳，仿佛鬼蜮一般。
“什么人啊？這么晚了。”
在季九身后的一名候補校尉上前叩響了大門上的銅環之后，門內，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隨后，大門旁邊的小門緩緩打開，探出了一顆頭發花白的腦袋。
“老李頭，我是搜查科的孫百川啊。今天奉命去接新上任的季九季同知。凌晨出門的時候就讓你給我們留門的，咋？不記得了？”
敲門的候補校尉湊過去在老門房的耳朵邊大聲的說了起來。
聽完，老李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新任同知大人來了！卑職失禮，望大人恕罪！”
被稱呼為老李頭的小老頭一陣小跑，下了臺階，目光在大街上的一群人中游弋了一圈，終于看到了季九這道陌生的身影，也看清了季九頭上烏紗兩側那在朦朧的燈籠光芒下微微發亮的五道銀線，毫不猶豫的就朝著季九跪了下來。
季九嚇了一跳，眼前這道瘦小佝僂的身影看模樣得七八十歲了，而且感知之下一身氣血衰敗，明顯的沒多久好活的樣子。季九可不敢讓他在自己面前做那么大的動作，萬一掛了，那自己的良心上怎么過意的去。
慌忙上前兩步，扶住了老頭的雙手。這一抓之下，季九眉頭卻微微一皺，身體接觸下，他只感覺到對方的冰冷堅硬，再仔細看了一眼，是一只假肢！心下雖然有點好奇，但是還是沒有多問。
“老人家不必多禮，快些起來吧！”
“不行！按照寒凌親衛律典，下職面見上官，除戰時之外，不行禮的罰二十軍鞭。大人頭一天上任，這體統萬萬不能廢啊！”
誰知道，年老的門房卻是顯得有些固執，顫顫巍巍的說了一長串話，季九無奈，最終還是讓他跪了下去。
“大人！”
直到老門房從地上爬起來，站在季九身后的一名候補校尉才小心翼翼的摸了上來，看到季九投過去詢問的目光，訕訕一笑。
“大人，卑職們奉命來護送大人，現在大人已經到了這里，不知卑職等可不可以回去交差了？”
仔細想了想，，這群流氓校尉留在身邊也沒什么用處，季九也就沒有多言。
只是朝著那名校尉露齒一笑。“幾位校尉，身為皇上親軍，想必各位也都是聰慧之人，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想必你們應該都清楚吧？”
話音落下，季九目光輕輕地在所有人身上巡視了一圈，直到所有人都滿頭大汗的連連抱拳應事，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了，我也不為難各位！今后大家畢竟將為同僚，你們自己心里面有桿秤就好。去吧。”
直到除了一直像一道影子一樣墜在季九身后的季人立之外的所有軍官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季九方才轉過頭。
“還要勞駕老人家為我引路去我的住所了。”
聽到季九的話，門房老頭眸子中露出了一絲疑惑。
“大人不去拜會一下鎮督大人嗎？”
“不必了，夜色已深，想必鎮督大人也已經休息了，下官也就不方便去打擾了，明日點卯之時再去拜見也不遲。”
季九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自己什么身份，雖然論品階來說要比那位從四品的鎮督來說要低上兩級，但是論官職來說，二人位于平級，不過一正一副而已。自己前來上任，按常理當地衛司所有總旗以上的官員，除了有任務實在脫不開身的，是都應該過來迎接的。但是現在呢？既然這位鎮督不待見自己，那自己也沒有必要腆著臉湊上去。
“既然如此，大人便跟卑職來吧。”
老門房點了點頭，也沒再多問，勾著身子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待季九起步后才微微落后半步，跟了上來指引道路。
看著老門房沒有詢問旁邊季人立的身份，季九眉頭微微一皺，但是還是沒有多言。
本意上，他不想帶著季人立去自己休息的地方，因為，自己身上的秘密，實在有點多。把這個讓人琢磨不透的老頭帶在身邊，實在危險。原本想在這里，通過寒凌衛官府要地外人不得入內的理由擺脫他的。但是老門房竟然沒有說。想想現在自己還不敢跟這個老家伙攤牌。
“算了，大不了小心一點。”
無奈的在心中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兩人就這樣在老門房的指引下穿過了黑漆大門，一路向前而去。
穿過一道道回廊，條條小徑，季九暗暗心驚。
因為在他的感知之中，這一路過來，最起碼感應到十數道隱藏在暗中的氣息。氣息雄渾，血氣深厚，起碼也是內氣境的高手，其中更是有兩道縹緲的氣息，修士。
“大人，到了！”
正當季九暗中提緊心神之時，老門房的聲音在他耳畔響了起來。
抬起頭來一看，季九眼皮猛地抽動了起來。
長滿了雜草的小徑盡頭，一排低矮的房屋出現在三人眼前，坑坑洼洼的粗泥墻體仿佛被狗啃過一般，屋頂上的青瓦保守估計也已經有十年的歷史了，乍一看去不是缺了邊角就是整個的一大片消失了蹤跡。
看著一間屋子頂上最大一個可以塞進一個成年人的破洞。
季九：“。。。。。。”
“哦！”
身后的老門房一聲低呼，隨即用一種滿懷歉意的口吻說出了一段讓季九近乎暈厥的話。
“卑職忘記了這些房子里面都沒有準備被褥，這便去為大人取兩套過來。大人可以先挑一間進去稍事休息。卑職去去就來。”
說完，也不待季九回話，便已經轉身離開。
“挑？”季九嘴角急劇抽搐。“這還有必要挑嗎？”
要不是沒有感覺到一絲惡意，季九都在懷疑這個憨厚的老門房在欺騙自己了。
“大人不必多想，雖然大人目前身份特殊，想要對付大人的人加起來能從大都南門排到帝心江畔。但是沒有人會無聊到在這種事情上糊弄大人的。這些，本來就是親軍的傳統。”
這個時候，一直像根木頭一樣的季人立開口了，嗯！還難得的開了個玩笑。不過，
“傳統？傳統不修房子嗎？”
“大人所言正是。”
季九：“。。。。。。。”
沒多大一會，去而復返的老門房抱來了兩套洗的發白的被褥，慚愧的笑了笑。
“大人，今天實在太晚了，只能找到這些，卑職明日一早再給大人弄新的過來。”
季九微微搖頭，盡量迫使自己扯起了一個笑容。
“麻煩老人家了。”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既然這樣，那卑職就先告退了，大人早些休息。”
看著季九點了點頭，老門房再度顫顫巍巍的離去。
看了黑著臉的季九一眼，季人立抱著被褥行了一禮。
“老奴也告退了，大人早些休息。”
說完，隨便選了一間屋子便走了過去。
“大人，親軍軍官，除了一些爬不上去的蠢材，都會在衙門之外買宅子的！”
遠遠地，蒼老的聲音飄來。
季九：“想打人，但是打不過他，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