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初降大雪
臨近春節,楊河的天空中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柳絮一般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像吹落的梨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在楊河的水面上,靜靜的楊河水上面飄著一層白色的水霧,雪越下越大,像織成成一面白色的網,慢慢的,雪蓋滿了屋頂和道路。漫天飛舞的雪花,讓楊村融成了白色的一體。
站在板房的前坪遠望,楊河的工地展開出一副難得的靜謐和諧,平日耀武揚威的挖機也被白雪覆蓋,低下了它倔強的頭顱。飛雪漫天,她飄舞,轉動,音符般躍動在空中,雪用她優美的舞姿,緩緩勾勒出一幅白色的風景畫;那山,那水上的輕霧,似一曲安逸的古韻,縈繞在山間,飛舞在空中;那淡淡的灰白,宛若滲透著古典中國風的山水畫卷,一一展現在人們的面前。
因為下雪,工地除了導流隧洞的開挖,其它工作面只能停工,很多民工都窩在板房里,有的玩牌,有的烤火,還有的干脆躺在床上睡大覺,接連一個月日夜倒班,工人們確實很辛苦。
而方林卻不能休息,離過春節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工程款還沒有批下來,監理已經簽字。文衛也與監理一起核算了工程量,但最后還是卡在何星的手里,方林明白何星之所以遲遲不簽字,是因為砂石隊提出要支付預付款。
這次工程款是春節前的最后一次進度款,總監核發的工程款不到兩千萬,李老三和民爆公司占了大頭,還有中水公司的提點,真正留給方林的資金并沒有很多。
砂石生產系統一個月前已經進場,目前已完成安裝,按照合同,砂石料還沒有正式生產前是不需要支付的,方林的資金支付計劃也沒有安排,但砂石隊不干。他們找到何星,說砂石生產系統已經完成了安裝,一定要支付預付款,這讓方林很為難。
吃完早餐,方林還是到了何星的房間,方林敲了半天的門,何星才起來開門,一進去,方林一眼就看到支付申請依然放在何星的辦公桌上,走近一看,何星簽字的一欄依然是空著。
“何總,快過節了,這是過節費。”方林邊說邊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在何星的辦公桌。
何星轉過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何總,您看,工程款的支付拜托您看有空審核一下,看看還有什么問題沒有,過幾天,有些民工準備回家過節,他們都在等著這筆錢。”
方林特地將民工工資的問題提出來,因為國家也出了政策,春節期間,絕對不能拖欠民工工資。離過節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何星簽完字還要報集團公司審批,估計也要好幾天。彭明河董事長簽字后,財務才能轉賬給中水公司,真正到方林的手上估計至少要五天的時間。
“嗯,等下我看看,方總,分包隊伍的支付已經安排好了沒?”何星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個已經安排好了,包括砂石隊的預付款,也準備支付。”
方林明白如果不答應給砂石隊支付進場費,何星還會拖幾天,而方林卻拖不起了,在找何星之前,方林與朱一龍商量,朱一龍一聽是卡在何星那兒,他非常氣憤:“他何星以為自己真的算根什么蔥,其實他就是一只螞蟻,如果他真要為難,我分分鐘捏死他。”
“朱總,我認為這是一個小事,目前也沒必要這樣做,何星對我們的支持力度還是很大,他又是彭明河董事長信得過的人,沒必要得罪他,加上砂石隊提出的預付款也不高,才一百多萬,我從其他分包隊伍里都擠一點出來,還是能夠解決,加上以后工地上很多事情還需要他的支持,現在沒必要鬧僵。”
方林反復勸阻朱一龍,朱一龍這次歇了火氣,同意方林的意見。
得到方林肯定的答復,何星才坐下來,將支付申請瀏覽了一遍,隨后大筆一揮,簽上了同意支付幾個字。
從何星房間出來,雪花飄進方林的脖子里,方林感到一絲冰涼,他想起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春節臨近,但工地正處于百日會戰期間,估計這一次又不能回家過年了,想到這里,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今年又要在項目上過年了。”
兩天后,雪停了,但路面依然很滑,運渣車也不能上路,楊河工地幾乎處于停工狀態。
在楊河稅務局的辦公樓里,秦筱玉從電梯里出來,在推門的瞬間,突然又感到一陣暈眩。當她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楊河人民醫院的病床上,守候在病床邊的卻是多日不見的盧浩觀。
睜開眼睛看到盧浩觀,秦筱玉立刻將頭轉向另一邊,這讓盧浩觀很尷尬,他小聲關切的探問:“小玉,你就這么討厭我嗎?”
秦筱玉聽到盧浩觀叫她,心頭微微一顫,小玉是秦筱玉的小名,這個名字只有她父母和盧浩觀叫過。剛與盧浩觀相識時,盧浩觀還只是一個在警校讀書的大學生,在一次沙城的老鄉會上,秦筱玉一見鐘情,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要與盧浩觀交往,盧浩觀也把秦筱玉當作心中的女神,百般呵護。沒想到,當年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形同陌路。
“以后請你不要這樣稱呼我,我不想看到你。”秦筱玉這句話等于給盧浩觀下了逐客令。
盧浩觀無奈的搖了搖頭,隨手將一張紙放在秦筱玉的旁邊,說道:“有空去沙城醫院去檢查一次,聽你們同事說,你已經是兩次無故暈倒了,我們局里過段時間要去省城一趟,到時一起去。”
“要去我自己會去,不用你關心,你走吧。”
對于盧浩觀的關心秦筱玉絲毫不領情,再次給他下了逐客令。
望著盧浩觀離去的那個熟悉的背影,秦筱玉不禁想起了與他初識相愛的情景,而如今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這次出院后,得找個時間與盧浩觀把手續辦了,秦筱玉心里想。
在楊河電站工地,正是吃中飯的時刻,文衛在方林的辦公室看到了秦筱明。文衛因為有過幾次接觸,他與秦筱明打了一個招呼。秦筱明與方林聊了幾句,起身離開,方林留他吃飯,沒想到秦筱明堅決推辭:“方總,今天確實有事,等下還要去醫院看我姐姐。”
秦筱玉住院了?文衛有點驚愕,是不是上次秦筱玉身上蛇毒沒有完全清除?
“行,你要看你姐姐,我也不留你,下次我到楊河縣城再來請您。”方林客氣地對秦筱明說道,隨即不經意看了文衛一眼。
秦筱明走后,方林走到文衛的旁邊,拍了拍文衛的肩膀,笑道:“今天工地沒有什么事情,要不我們去一趟縣城?”
“也行,我有一段時間沒去楊河縣城了,正好工地不忙,我就陪你一起去,幾天不見,你不會是想去看我女老鄉吧。”文衛揶揄道。
方林帶著文衛下午去了一趟縣城。在路上,文衛一直都在想秦筱玉這次住院是不是因為余毒未盡引起的?
“老同學,秦筱明的姐姐住院了,你是不是心里想去看她?記得上次你住院時她好像來看過你。我覺得作為普通的朋友,你過去看看她也很正常。”
方林看穿了文衛的心思,突然說道。
“我一個人去還是不妥,到時被別人看見也容易引起誤會,要不我們先去海棠那里,你們兩個陪我一起去?”文衛用咨詢的眼光看著方林。
“我沒問題,就是你老鄉去不去難說,我等下反正要去你老鄉那里買點零星材料,你自己問她吧,看她是否愿意去。”方林說道。
不一會兒,方林的皮卡車停到了李海棠的門店前,看到這臺熟悉的車來了,李海棠小步出來迎接。當她看到文衛跟著方林從車里下來,李海棠不禁一愣,隨即笑著調侃道:“今天是什么風把你這個貴人刮過來了?”
自從國慶節回家認識文衛后,李海棠就認識了方林這個老板,方林對她生意的關照讓她慢慢走出了困境,在這點上她對文衛充滿了感激。
文衛看到李海棠主動迎接方林,便笑著說道:“老鄉啊,你現在是有了方林這個大老板就忘記了我這個老鄉。”
那天元旦方林醉酒,方林醉意朦朧中央求文衛給李海棠打電話,文衛猜測那個晚上他們之間或許發生了故事。
方林用手輕輕推了文衛一把,文衛這才注意李海棠的臉有點紅了,才知道在這個場合開這樣的玩笑有點不妥。
“老板娘,你老鄉想請我們兩個一起陪他去看一個病人,你有空不?”方林看到文衛半天沒有說出此行的目的,便主動幫文衛提出。
李海棠一聽有點吃驚,文衛在楊河并沒有什么熟人,她心里在嘀咕這個病人會是誰呢?想到這里,李海棠隨意問道:“是哪個人這么讓我老鄉掛念?行,只要我老鄉有吩咐,我一定前往,只要不會給我老鄉添麻煩。”
看到李海棠點頭答應,文衛內心一喜,有三個人一起去,即便遇見秦筱玉的熟人,也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
在楊河人民醫院的病房里,秦筱玉有氣無力的看著護士給她上藥,前天暈倒后,盧浩觀把她送到醫院,并安排秦筱玉住進了一個單間,這兩天來看她的人很多,秦筱玉剛把弟弟秦筱明送走,護士就準備給她打吊水。
看著護士把小小的針頭插入她潔白的手腕,秦筱玉感到微微有點痛,血液的檢測結果已經出來,她原先擔心的白細胞并沒有增多,只是血小板有點低于正常值,醫生診斷為貧血,秦筱玉估計在醫院療養幾天就可以出院。
護士把吊瓶掛好后就離開了病房,秦筱玉躺在床上想著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女兒佳佳了。她內心一陣愧疚。因為與盧浩觀的夫妻關系名存實亡,這讓女兒佳佳很是受傷。因而她在醫院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請自己的母親照看佳佳,秦筱玉希望自己早點出院,回家好好抱一抱可愛的女兒。
“哎,難為這孩子了。”想到自己與盧浩觀岌岌可危的婚姻對佳佳的傷害,秦筱玉的內心隱隱作痛。
這時病房的門緩緩地開了,外面走進來三個人,讓她驚訝的是,來人竟然有文衛。
“秦科長,病好了嗎?”文衛的問候顯得有點不自然,他低下頭把手上提的水果放在秦筱玉的床邊。
“沒什么大礙,住幾天就好了,謝謝你,文衛,這兩位是?”
對于方林和李海棠,秦筱玉只見過一面,印象不深。
“秦科長,我是文衛的老鄉,這個是文衛的同事,上次文衛病的時候,我們見過一次,我老鄉一個人不敢來,我們兩個只好陪他一起過來。”
李海棠不卑不亢的解釋,說完她很自然地牽著方林的手,這個細節被秦筱玉看在眼里,她不禁莞爾一笑,原本有點蒼白的臉上瞬間有了一點紅暈。
“謝謝你們來看我,真的,我很開心!”
秦筱玉說得很坦誠,上次文衛住院時,秦筱玉也是因為偶然遇到,沒想到文衛這次特意過來看她。
“你這次住院是不是還是上次被蛇咬后產生的后遺癥?”上次文衛幫秦筱玉做了簡單的處理后一直擔心蛇毒沒有完全清除。
?
“不是呢,是突然暈倒,估計是貧血所致。”秦筱玉馬上做了解釋。
“那就好,我還一直擔心上次沒有處理好,會影響你的身體,因為五步蛇的蛇毒很厲害,我怕你余毒未盡。”文衛一聽不是這個原因,終于松了一口氣。
“上次被蛇咬,大家都慌了神,要不是你當機立斷,估計后果難以預料。”秦筱玉想起那天發生的一切,還心有余悸。
方林和李海棠看到文衛和秦筱玉聊開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悄悄地走到病房外面。
因為擔心會碰到秦筱玉的熟人,文衛也沒有久留,簡單的與秦筱玉聊了幾句,就起身告別。
秦筱玉因為在打吊針,不方便起床,只好用眼神目送文衛他們離開。
在回楊河電站的路上,文衛收到一條信息,是秦筱玉發來的,上面只有六個字:“謝謝你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