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別的什么東西,正是康武侯府的令牌。
先帝在世時,洛聞因軍功而被封康武侯,先帝賜下一塊令牌,乃最初的康武侯的令牌,其上雕刻的康武侯三個大字,乃是先帝親筆所書,但隨著當年洛聞陣亡疆場,這康武侯府真正的令牌,也跟著他消失不見,洛淵后來雖然再次被封,但卻沒有得到這塊令牌。
周嬤嬤是府中的老人,自然知道這回事,瞪著那一塊令牌,嚅懦著嘴巴,下意識想要反駁什么,洛以嵐淡聲道,“你想說這是我造假的么,先帝親賜的令牌,周嬤嬤在開口之前,可一定要想清楚了。”
周嬤嬤臉色蒼白,一時無言。
就在門口劍拔弩張的時候,不遠處傳來馬車走動的聲音。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紛紛看過去。
帶著康武侯府標記的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來。
“發生了何事?”渾厚的男聲,從馬車里傳出來。
就連周圍小聲的議論,也因為這輛馬車的出現而停了下來,周圍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輛新出現的馬車身上。
須臾,馬車的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仍舊穿戴朝服的中年男人。
洛以嵐聞聲看過去,便見車上走下一個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一品軍侯的大紅朝服,朝服上一頭猛虎圖案,讓他看起來多了一種持重之感,剎時之間便讓人感到一品侯爺的威嚴。
在洛以嵐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洛淵也看過來。
事實上,他剛剛從宮中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得知消息了。
周嬤嬤見到洛淵回來,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繞過洛以嵐,上前一步,“侯爺。”
洛淵看了一眼周嬤嬤,點了點頭,卻朝著洛以嵐走過來,在洛以嵐旁邊三四步的距離停下,“你就是嵐兒?”
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洛淵的聲音,帶著些許克制的激動,甚至,連眼中,都帶著見到許久不見的親人的那一股殷切之感。
洛以嵐微微一笑,“洛以嵐見過侯爺。”
洛淵身形頓住,視線從洛以嵐那張和她的母親林氏七八分相似的臉上,慢慢挪到她手里握著的康武侯府最權威的令牌上。
洛淵的眼里,閃過莫大的欣喜。
身形一頓,往后退了半步,而后,似乎又意識到了什么似的,猛的上前,伸出雙手,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見到多年不見的親人一樣,“你,嵐兒……”
洛淵聲音悲痛,“大哥啊,嵐兒總算回來了……”
比起洛淵的激動和欣喜,洛以嵐平靜了許多,洛淵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這么多人面前失態有些不太好,趕緊上前去,“嵐兒,二叔不是著人去南方接你回來了么,怎么你一人在此處,你……”
洛以嵐垂眸輕聲道,“的確是有人去接我了,不過,可能他們并不太適應南方的天氣,到了南方之后,便病倒了,以嵐讓他們獨自留在南方修養,怕二叔久等了,便先行回金陵了。”
頓了頓,洛以嵐臉上多了幾分靦腆的笑意,“二叔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洛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怎么會,你回來,二叔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怪你,不過,這件事也是二叔安排不當,該多派些人過去接你回來,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麻煩?”
洛以嵐笑道,“只除路途長了一些,不曾遇到麻煩。”
洛淵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周嬤嬤被兩人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同時,也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擔心,目前看來,侯爺已經認定了眼前的這位便是洛聞的女兒,并且非常高興迎接洛以嵐回府。
她才這么想著,洛淵似乎想到了什么,看過來,“既然嵐兒回來了,為何不進府,在門口鬧鬧嚷嚷成何體統?”
站在洛以嵐旁邊的玉桁朝著周嬤嬤辦了一個鬼臉,“這個大嬸說了,嵐姐姐是假冒的,不給進府!”
洛淵一聽這話,臉色陰沉,“誰敢說嵐兒不是我康武侯府的小姐,不是大哥的女兒?”
周嬤嬤雖然跟在周氏身邊多年,卻極少能見到洛淵動怒的模樣,當即嚇得腿軟,“侯爺,老奴,老奴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萬一,萬一有人貪慕虛榮,上門假冒,這可如何是好……”
洛淵臉色依舊陰沉,冷聲道,“嵐兒是大哥的女兒,失散多年,好不容易回來,手中還有康武侯府令牌,豈是別人能假冒?沒眼的奴才!從今日起,按照長幼順序,嵐兒就是康武侯府大小姐,誰人敢對嵐兒不敬,便是枉顧本侯的命令!”
周嬤嬤臉色一白,“是。”
洛淵似乎還不解氣,嫌惡地看了一眼周嬤嬤,“帶下去領罰。”
周嬤嬤大驚失色,“侯爺,侯爺饒命!”
周圍圍觀的百姓,對此也紛紛發出細聲議論之聲。
就在周嬤嬤即將被人拉下去的時候,府門內跑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爹,爹,您饒了周嬤嬤吧。”
見到洛云芷,周嬤嬤大喜,“二小姐,救救老奴啊。”
洛云芷像是沒有看到洛以嵐似的,直接朝著洛淵過去,親昵地拉著洛淵的衣袖,“爹爹,周嬤嬤也是為了侯府盡心辦事,就算剛才發生了什么誤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洛以嵐在洛淵轉回身想要處罰周嬤嬤的時候,便一直垂眸看著眼前的一幕幕。
其實,倘若換位而處,周嬤嬤的行為無可厚非,但是,洛淵偏偏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甚至周圍圍觀的百姓的面,因為從未見過她的周嬤嬤懷疑她不是真正的洛以嵐而懲罰她的話,的確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她知道,如果今日自己讓周嬤嬤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懲罰,接下來的日子,金陵城中的人會怎么說她這個剛剛回京的,被許多人尊敬的赤虎將軍的女兒呢?自私自利?蛇蝎心腸?仗勢欺人?
呵!
在洛云芷還想要說好心奉勸的時候,洛以嵐輕聲開口道,“二叔,周嬤嬤如此也是盡本分之事,二叔實在不必為了以嵐而懲罰周嬤嬤,如此,豈非讓人覺得以嵐不通人情?”
洛淵聞言,沉默著深看了一眼這位剛剛回京的侄女。
就連想要撒嬌替周嬤嬤求饒的洛云芷也第一次轉頭,正視洛以嵐。
洛以嵐微微一笑,唇邊多了幾分溫婉柔和,“雖然通報了一個時辰之后仍舊沒有人出來見以嵐,加上后來周嬤嬤出言不遜,以嵐心中有些氣惱,但到底是我唐突,沒有通知府中的情況下便一人回來,所以,此事不怪周嬤嬤,還望二叔看在侄女剛回來的面子上,不要懲罰周嬤嬤才是。”
洛淵再次深看了她一眼,沉吟道,“既然你都如此說了,不懲罰便是,還不快過來,給嵐兒請罪!”
周嬤嬤趕緊過來,“方才冒犯了大小姐,是老奴有眼無珠。”
洛以嵐笑道,“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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