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幽蘭寺做什么?”姜紙硯讓開身子,給阮清淵開了個道,自顧自地念叨。
“走吧。”阮清淵也不回他,抬手將冊子放好,拂袖便走。
阮山河已經不在了,說是去閔福源那里看看情況,柳靜怡在前廳等著,說起來,她雖然沒有蘭芝那么精明強干富有手腕,但是因為自己兒子的事兒,多多少少是有些記恨梅花苑的人的。
所以,她看見了阮清淵,也沒說句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上了轎子。
一共兩臺轎子,一臺柳靜怡的,一臺阮清淵的,姜紙硯在外面跟著。
幽蘭寺是阮城遺留下來的一座寺廟,很破,很舊,很老,建在西山半山腰上。西山不同東山有許多藥草,滿山種的都是松樹,現在隆冬,然依舊蓊郁。
轎子在寺門口停下,阮清淵走在前面,他有心等著柳靜怡,然而柳夫人扭著身子擦著他斜著眼就過去了,隨后才尖著嗓子道:“老四還不快些?這幽蘭寺是好地方?把城主吩咐的趕緊辦了才是正經。”
這話說的。
阮清淵也不惱,跟在后面就跟在后面,姜紙硯卻是一百個不服氣的,張口便要吵,被阮清淵攔了下去。
“公子,這女人怕不是不知道您是下一任城主吧?”有氣撒不得,姜紙硯憋屈,低著嗓子跟阮清淵抱怨,“還真以為自己是顆蔥?也不想想等您坐上位置了,想挖掉她的土就挖掉她的土!想拔了她的根就拔了她的根!想挪了她的盆就挪了她的盆!想一泡尿滋上去……”
姜紙硯不說了。
因為他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以致柳靜怡回頭看他了。
“看什么看?”他炸回去,兇兇的。姜紙硯骨子里護短,且護短護得厲害——這約莫是跟阮清淵學來的,因為阮清淵也護短。所以他極見不得外人欺侮梅花苑的人,更別提欺負他自己的主子。
柳靜怡眉毛倒豎,下一瞬就準備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卻見阮清淵腳下動作快了兩步,將姜紙硯護在自己的身后。
“不識好歹!”她咬著下嘴唇,心里有氣,看著阮清淵,又生生地憋回去。
這么一鬧,已經到幽蘭寺了。
這里沒有人來,沒有香火氣,沒有人氣,斑駁的木門,一路的青苔,頹敗,了無生氣。
走了有一會兒,才遇見個掃地的和尚,說是掃地,不過是揮一揮掃帚,再停一停,全然不像是在做事。
“小師傅。”柳靜怡擺出笑臉迎上去,“我是阮府二老爺的夫人。”
她沒有下文了,靜靜地等著小和尚叫她一聲“夫人。”
“施主。”小和尚合什,惹得姜紙硯“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著柳靜怡有些尷尬的神色,竟覺得滿身快意。
“小師傅,我來找蘭夫人,不知可否煩您引個路?”
小和尚聽聞愣了愣,想著寺廟里何時有一位蘭夫人,倒是木了一會兒才回。
“我很少去后院,因此沒什么印象,您說的那位施主應當是在后院的。”
這么說,是不情愿帶路了。
柳靜怡還想再說兩句,那小和尚已經提著掃帚轉身走了,嗬!倒是個有個性的。
正愁不知道后院在哪里,打一個殿里走出來個佛姑,恰巧往他們的方向過來。
“佛姑。”柳靜怡緩緩行上去,“可否勞您帶我們去找一下阮府的一位夫人,蘭芝?”
說完,她抬頭,倏爾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后面的阮清淵和姜紙硯,眼底也浮現詫異。剛剛隔得遠,沒看清,現在佛姑走近了,竟然是……
“施主,這里沒有蘭芝,念如倒是有一位。”
那佛姑陰森森地說著,目光卻是死盯著阮清淵。
這可不就是蘭芝嗎?!
然而昔日橫行阮府的當家主母,如今已經將自己三千青絲斷盡,滿身富貴斂去,赫然一個佛姑模樣!
“你……你你……”柳靜怡看著跟前的人,大驚,結巴了半天沒說出來個完整話。
“不知幾位前來,所為何事?”蘭芝一雙杏眼瞪著,目露兇光,這讓阮清淵有片刻晃神——蘭芝此等貪權戀勢之人,居然舍得削發為尼。
他迎上目光,心里思忖著發生了什么事,會讓蘭芝做出這等選擇。
“祖父讓我們來請夫人回去,送大哥最后一程。”阮清淵輕輕開口,眼瞳微縮,目光鎖著蘭芝的臉,但神色坦然。
柳靜怡不意阮清淵會這樣說,剛準備開口,她身邊的念如佛姑便突然沖了過去。
“你們還有臉讓我去送如兒?你們還有臉?”她瘋魔了一般沖向阮清淵,如飛蛾撲火,不問后果。
“蘭夫人被囚在幽蘭寺,本事倒還是一點未減,宋某人佩服得緊。”
阮清淵擒下蘭芝的同時,一道清越的女聲也適時響起。
眾人看去,那女人戎裝在身,英姿颯爽,眉目冷漠,正是阮城隱衛領主,宋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