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知道露餡,立刻圈住禿禿捂著他的嘴,輕聲道:“別聲張!”
董駿欽看她眼色使了小法術,噤了禿禿的聲。
阿律像是勾肩搭背似的架著禿禿往鬼少的角落去。在確定自己不會被發現后,才松開他。
禿禿沒了鉗制,一只手顫抖地指著二人低吼道:“你想害死我啊!活人進鬼市,被幽冥的大人知曉,我們都要下地獄了!”
阿律卻道:“那幽冥的大人要是知道您叫一個沒有元靈的殘魂占了將死之人的肉身幫你做事,會不會下地獄?”
禿禿雖然沒有眼睛,但董駿欽感覺的到他的憤恨。可是他剛想開口解釋,禿禿卻讓他打住:“你別開口,你陽氣太足,我受不了。”
董駿欽汗顏。
阿律見狀,撒嬌道:“禿禿大人!要是沒有他,這次事情就沒那么順利了~人家幫我找回程旗,這么大的忙,我也該回報一下嘛~您不是一直教導我,就算做鬼也要知恩圖報的嘛~這上官浩和他頗有淵源,死的那么蹊蹺,陽間查不出只好以身犯險來鬼市查了嘛~”
董駿欽一陣寒,顯然禿禿也不好受,趕緊推開阿律。
半響才道:“你們到這里也查不出什么的。他的死是天懲。所以才會魂消,灰飛煙滅。”
阿律詫異:“這么嚴重?天懲不是只有極惡之人才會……”
禿禿站起身道:“我這么說吧,他修為太高,早就不是凡胎道行,我們管不了。能定他生死的除非神魔。可是真正真正的神魔大都歸墟了,不會特地跑出來。所以只可能是天懲。”
見他二人不語,禿禿默默朝后移動:“好了,你今天問題夠多的了。趕緊帶這個活人走吧!”
二人被禿禿趕出府衙,阿律時不時看向董駿欽。
凡胎的命數由神定,神的命數由天定。天懲,顧名思義就是這天定。
董駿欽此刻不知是該驚嘆白淵仙人修為高還是該驚愕他做了什么引來暴斃這樣的天懲。
等董駿欽從沉思中回神時,二人已經到了花街入口。
“好啦,程籇送到了,白淵仙人和你師傅也幫你問過了。”阿律似乎有些不舍,支吾一會兒道,“謝謝你送我過來。趁你的活人氣息還沒出來趕緊回去吧。喏,這半顆還陽丹,回去之后服下。”
董駿欽道:“那你不是沒有了?”
阿律聳肩:“再問他要唄,要是他不給,大不了我在喊兩聲。”
董駿欽突然有些同情禿禿。
二人別扭地道了別,董駿欽便順著來路回到洛州。
此時的洛州,日出晨光,與鬼市的熱鬧相比,這里一派安逸寧靜。
董駿欽服下半粒還陽丹,不一會兒五感恢復正常。
他回眸盯了那河流一會兒,才轉身御劍會燕郊。
相比昌御和洛州的熱鬧,燕郊就冷清多了。
燕郊此處原本是個叫廬村的小村子,家家戶戶都以耕耨為生。后來皇室遷都到燕城,這里才成了現在的燕郊,相當于京郊的意思。
而董家重草堂發展起來后,燕郊的種植業個跟著發展起來。為此燕郊雖有官府,但顯然這邊的百姓對重草堂更巴結。
這不,董駿欽剛從竹林里出來往家走,就被街坊鄰居圍了起來。
一路招呼打到家門口,幾個剛看好病準備離開的人又把腳收了回去。
重草堂里的人覺著不對,朝外頭一看,驚喜道:“少爺回來了!”
隨后一個腆著肚子的中年男人便應聲出來:“干嘛干嘛,都回去干活去。”
董駿欽挪到門口,抱歉作揖道:“趙管家。”
趙叔嘆氣:“少爺,算我求您,下次走后門吧。側門也行啊!”
董駿欽笑道:“好。”
趙叔隨董駿欽回到后院,正巧撞見一個姑娘怒氣沖沖地朝外頭走。
趙叔趕忙攔住:“阿香!又怎么了!”
“大寶他……”阿香剛和大寶拌嘴,沒注意董駿欽,眼下才看見舌頭打結,“少……少爺,您回來啦?”
董駿欽嗯了一聲,還不忘瞥大寶一眼,示意他先離開。
“哎,小娟!少爺屋子收拾一下,再打點熱水給少爺洗臉。”阿香的老練比起他爹多了一些細致,“少爺,您是要先吃點東西呢還是先洗漱休息。”
董駿欽便朝里走便問道:“霽月如何?”
阿香道:“宋姑娘挺好的,就是今兒風大,沒讓她出來,歇在屋里。少爺您是先去宋姑娘屋里么?”
董駿欽搖頭:“風塵太大,先洗漱。”
換了一身便裝,董駿欽朝南院去。他剛走過月門就見一個小侍女端著餐盤出來。
侍女見到他,欣喜道:“少爺,您回來啦!”
董駿欽頷首。
侍女放下餐盤,回身敲門:“小姐,少爺回來了。”
隨后她打開門,一股久違的清香藥味撲面而來。
這間閨房裝飾簡單素雅,唯一的掛墜就是大大小小的熏香藥囊。
臥榻上一個清瘦的的女子坐起身披上外套,朝門口來。
女子正欲欠身,董駿欽擺手道:“姐姐今日可還好?”
宋霽月蒼白的嘴角微微扯起道:“有盧大夫在,阿駿不必擔心。”
董駿欽點點頭,示意侍女扶她坐下。關上門后,董駿欽掏出帕子墊在宋霽月的手腕上,然后替她搭脈。
半響,他松了眉頭:“盧大夫果然照料的不錯。”
宋霽月笑道:“阿駿,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
董駿欽正想說什么,侍女卻搶答道:“還快啊,老爺他們都回來五六天了。少爺,您也真是的,采辦這么忙,小姐的身子又不好,您還……”
“小雀。”宋霽月幽幽看了侍女一眼讓她閉嘴,“小雀是見大寶沒和你一道,擔心你一個人不安全。”
董駿欽沒多說什么。
在宋霽月的眼神試一下,小雀借口添水,速速離開。
待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后,董駿欽才道:“這次去天青,機緣巧合認識一個奇人。”
宋霽月對宋家滅門以及滅門之前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她只記得自己被接到董家后,三天兩頭病著,至此出門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身子不好扎針喝藥,身子還好也只是在院子里看書繡花。縱使董府上下帶她很好,她也難免自哀。
后來董駿欽來了,他出師前每年會回家小住一月。這一個月里他會把自己經歷的好玩兒的事都告訴宋霽月。
借董駿欽之口,宋霽月好像自己去到了那些地方似的。即便后來董家生了變故,董駿欽的性子突轉,這和她講故事的習慣倒是一直保留著。
所以宋霽月多少依賴董駿欽,也感激董駿欽。
董駿欽把他和阿律的事情,包括去鬼市,稍作調整地告訴了宋霽月。
宋霽月聽完抿嘴笑道:“這個阿律姑娘真有意思。那她一個活人走陰陽兩道,不怕危險么?”
“我看她是不怕的。”董駿欽道。說阿律是人倒不是擔心宋霽月會害怕,而是怕董家其他人知道了,影響不好。
講完阿律后,他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盒,里面是一粒粒小藥丸。
“她給了我這個,說是對魂魄有益。我試過藥,確實有效。且大部分成分對你也無害。”董駿欽回到洛州后,并未把剩下半顆還陽丹全部咽下,而是又留了一半,制成小藥丸留給宋霽月。
宋霽月服下三粒后躺在床上,董駿欽再次為她搭脈,心中一喜:果然有效。雖然不知道這藥效能維持多久,但是至少臭肺朝正位移動一些。
董駿欽問道:“姐姐感覺如何?”
宋霽月微微點頭:“好像氣順一些。”
董駿欽收好東西,替她蓋好被子:“你先休息,我等下再來看藥效。”
說罷,宋霽月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董駿欽離開宋霽月閨房時,趙叔已經候在外頭,他見人出來便道:“老爺請您去書房。”
董駿欽走到西院書房,幾個家丁剛從里頭出來,手里還抬著一個箱子。
“少爺。”他們行禮后,匆忙離開,看樣子父親心情不佳。
董駿欽進屋:“父親。”
董莘瀚雖然年過半百,但養的不錯,頭發污黑雙目有神,即便面上有褶子,也不難看出年輕時的俊朗。
“你送人送了十天?”董父開口,聲音鏗鏘有力,“該不會和那來路不明的野丫頭糾纏上了吧。”
確實有些糾纏,但并非董父的這個意思。換作年少時,董駿欽還會與他辯一辯。然這幾年朝夕相處下來,基本明白“狡辯”對父親是沒多大用處的。
于是董駿欽平靜道:“師傅仙逝了。”
董莘瀚一愣,隨后沉默。屋內氣氛就這么尷尬起來。
這也難怪。
董駿欽自小長在天青,玄清仙人四歲帶他一直到十八歲。掐指一算,他和玄清仙人相處的時間遠遠大于他這個親爹。加之為了董夫人病故這事,父子倆當時鬧得很不愉快。
因而玄清仙人仙逝對董駿欽的打擊堪比董母過世。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在董駿欽和玄清仙人的關系里體現的淋漓盡致。
現下,父子倆的尷尬還是董駿欽率先打破:“父親,不知蟲災如何了?”
得了話題,董父順道:“只是控制住不外擴,但是蟲子除不掉,幾畝地已經廢了。前幾日太醫署來信,說若是這月還不好,就把我們的草藥換掉。”
難怪董父發脾氣,董駿欽自己也是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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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懷庭
宋霽月是個很善良的妹子,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