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直接交錢挨揍還是我們揍完自己拿?”艾卡冷笑著問,身邊的布恩已經摩拳擦掌準備上了。
馬失禮往板車前那么一站,說:“希望你們帶夠了能平息我憤怒的錢。”
話音剛落,大大小小的石塊便朝他砸了過來。
“不會法術還這么囂張,今天我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艾卡罵道。
馬失禮身形微晃,躲過了那些投石。但石塊并沒有落地,在掠過他身側之后在空中緩緩止住勢頭,朝著他的后背倒飛過去。
他看著眼前這些人在空中微微滑動的右手,感受著空氣中最細微的魔力流動。這確實是最簡單的法術,純粹的只是用魔力移動物體罷了,凡是上過學的孩子基本都會這一手。
正因為這法術簡單,所以用至極致反倒最為難以破解。不過眼前這些人顯然離那個“視線所及皆兵器”的境界差了不知多少。即便如此,他們操縱著那些浮在空中的石塊,依然織出了一張網,將馬失禮圍在其中。
馬失禮被圍在中間,不斷有石塊朝著他身上各處砸去。然而他看似落于下風,實際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只是微微側身,稍一沉肩,每每以最小的動作讓石塊擦著衣角掠過。
艾卡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顯得有些不耐。他喊道:“一起砸!”
于是所有人手掌一頓,浮在空中的石塊便停了下來。隨后,一瞬間從各個方向朝他砸去。
看似已經避無可避,于是馬失禮出手了。他手腕在腰際一抹,一道銀光隨之閃現而出。他拔出腰間的匕首,對著空中劃了兩道。
兩道銳利的刃風射出,輕輕一劃,前方砸來的幾塊石頭與施術者之間的魔力鏈接被切斷,劃出一道頹然的曲線,落到地上。
他順勢往前斜跨一步,便將其余石塊甩在身后。石塊落空,紛紛砸在一起,鏗然作響。他看也不看,匕首向后一劃,淺淺的刃風切過,石塊紛紛墜地。
他舉起手中的匕首端詳著,心想體內沒有魔力,連劍氣都放不出來,確實有些不方便。想著,他開始向前邁步,一步步逼近眾人。
“怎么回事,他不是不懂魔法嗎?”不知誰這么說道。
艾卡大叫道:“愣著干什么,再來!”
他們伸出右手,試著拉起地上的石頭。然而石頭剛剛戰戰巍巍浮到半空,馬失禮便隨手一刀,再次落地。反復幾次后,所有人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斷嘗試與石塊建立連接消耗了他們大量的魔力。而馬失禮已經快要走到他們面前。
“你,你做了什么!”布恩怒道。
“什么呀,你們不是學過魔法的城里人嗎?”馬失禮說道。“怎么這都看不明白?”
被這么一說,布恩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抬起手,高聲念道:“Whoire(火球)!”
馬失禮一瞬間有些愣神,竟是一時沒想起來用這個咒語的法術是什么。直到看到布恩指尖凝聚出那一團火焰,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啞然失笑。
“你笑什么!”布恩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喊道。
“不,只是感嘆而已。真是淳樸的法術啊……”馬失禮望著那團火焰說道。“你知道嗎,冒險者們以火球術為基礎,開發出了一招威力大得多的法術,他們稱之為‘炎爆術’。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在用火球術了。”
看著他侃侃而談的樣子,布恩再也無法忍受,不顧指尖的火球會對對方造成怎樣的傷害,將魔力大量灌輸其中,激射出去。
原本碗口大小的火球驟然膨脹一圈,朝馬失禮快速飛去。
馬失禮朝旁邊跨出一步,卻看到布恩手指微偏,火球隨之在空中劃出一個淺淺的弧度,緊追著他而來。
他眉頭微挑,微微點頭。隨后面對撲面而來的火球,緩緩伸出一指。指尖并未觸及火球,火球便止住了勢頭,在空中停了下來。隨后他手指一翻,火球便在懸在他的指尖,靜靜燃燒著,像是一只溫順的觀賞犬。
布恩失去了對火球的掌控,頓感胸口一陣阻塞,倒退一步喘息起來,眼中滿是恐懼的神情。其余人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有兩個反應快的已經轉身準備逃跑。
馬失禮手指一揮,火球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去,在眾人身后炸開。熊熊烈焰在地面劃出一個半圓,猛地燃燒起來,封住了他們的退路。
“你,你!”艾卡顫抖地指著馬失禮。“你騙人!你跟店主說你不懂法術的!”
馬失禮手握匕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不知道是店主的轉述有誤,還是你耳朵不好。”他微諷說道。“我只是用不了法術而已。再說了,你憑什么覺得會兩招法術,就能打贏我?你是不是太高估法術的作用了?”
艾卡的臉色難看至極。布恩似乎想要反駁什么,被馬失禮瞥了一眼,碩大的身軀便縮了下去。
馬失禮上下拋弄著手中的匕首,說:“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這話聽著有些可笑,但被他和半圈烈焰圍在中間的眾人都笑不出來。
“我剛才說了,希望你們帶夠了能平息我怒火的錢。”他說道。“身上帶了多少,都翻出來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識了他剛才那一手之后,他們連再一起拼一次的勇氣都沒有了,在艾卡帶頭之后,紛紛把口袋里的錢幣丟到地上。
他掃了一眼,有些掃興。
“什么啊,加起來也不過兩三銀嗎?”
看到他略顯不耐的神色,眾人都是心里一慌。今天他們賭運不錯,贏到兩三銀已經不算小數目,足夠他們這群人花上整整一周。
卻見馬失禮蹲下抓了兩把銅幣塞進錢袋子里,將錢袋一束,說道:“剩下的收回去吧。”
艾卡一愣,看他剛才抓的兩把,充其量也就四五十個銅幣。但看到他毫無防備地走向板車,似乎并沒有再搭理他們的興致,卻又不似作假。身后的眾人早已蹲到地上開始撿錢。
“那,那個……”布恩艱難出聲道。
“怎么?”馬失禮微微回頭。
布恩問道:“我們……能走了嗎?”
“不然呢?”
“那地上的火,能幫我們滅掉嗎?”艾卡指著身后。
馬失禮略一皺眉,罵道:“都說了我用不了法術,你們就不會繞過去嗎?”
……
拖著板車回到店里,老板看著他身后的板車,說我沒讓你用板車拉,你用了板車工作量大幅減少,酬金得減。
馬失禮當時就撂挑子不樂意了,罵道:“你都沒說路上可能會被波布林襲擊,我沒讓你加錢就不錯了!”
店主皺眉道:“你被波布林襲擊了?這種事我怎么會知道?”
他一想也是,如果他早知道這事,根本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去。但如果不知道的話,為什么這個差事開價這么高呢?
他搖了搖頭懶得再想,說道:“總之你把錢給我結齊了,不然我現在就把這車豆子給你拉回去,你自己看著辦!”
店主與他扯皮半天,終究還是嘮嘮叨叨地把剩下的一銀五十銅給他結了。他本可以拿了結款直接跑路,但他自認是個講誠信的人,任務上要求要把冬豆剝好,于是他便剝。
他將車上的豆株全都卸下來,把車拉回去還給魏先生后再回來,將一捆捆豆株解開,鋪到店后面的空地上。
這時閑了一天的特溫斯終于可以幫忙了,她和馬失禮一起蹲在地上,將豆株上的豆莢全部摘下。剩下的豆秸將被鋪在這里曬上幾天,等曬到全部發黃之后可以當柴燒,說不定就會用來煮這些豆子。
馬失禮搬了張小板凳坐在那里剝豆子,一邊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忽然隨口念叨起來:“啊煮豆燃豆萁呀~~啊豆在釜中泣呀~~”
店后面的空地隔著一條小路是一片居民區,這時正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中年男人路過,聽到他念的內容,覺得有趣,便走了過來。
中年男人身材微胖,棕色的頭發細密柔軟,皮膚很白,臉頰卻泛著兩片健康的血色。鼻梁上架著一副圓形眼鏡,顯得十分文雅。
他笑著向馬失禮搭話問道:“請問這是哪里流傳的詩歌?”
馬失禮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剝豆子,說:“我也不知道,冒險者教的。”
“原來如此,難怪沒有聽過。”男人點頭道。“你就是傳聞中那位帶著喵星族小姑娘的人?”
馬失禮一愣,心想這事兒怎么還成了傳聞了?
微胖的男子和善一笑,說道:“我叫布萊克,布萊克?凱特,你呢?”
“……馬少。”
“馬少,你和冒險者很熟嗎?”布萊克問道。
馬失禮將手中的豆子丟進袋子里,說:“還行吧。”
布萊克想了想,緩緩說道:“我想請你講一堂課,如何?”
馬失禮眉頭一挑:“講課?”
微胖的中年人側身指向遠處一棟二層建筑。
“其實我在那里辦了一間學塾,教本地的孩子們一些基礎知識。”
“嚯?”馬失禮打量著眼前這個中年人,點頭道:“原來是位人民教師。”
布萊克說道:“我想請你為大家講一些冒險者的故事。”
“那么,酬勞呢?”
布萊克沉吟一番,說道:“自然會付你些銀錢。”隨后他指向馬失禮身后說:“當然,如果這孩子想來聽課,我也可以不收學費。”
馬失禮順著他的手指看向身后,特溫斯正偷偷往嘴里塞一顆生豆子,嚼了兩下后小臉皺成一團,呸呸兩聲把豆子吐了出來。
看著這樣的特溫斯,他也覺得有必要讓她接受一些基礎教育。
“我可以教她一些魔法學基礎。”布萊克說。
“不。”馬失禮揉著眉心說。“還是教她些生活常識吧……”
聽他答應了,布萊克便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笑起來會露出兩排不太規整的牙齒,顯得十分親善。
馬失禮忽然抬頭問道:“你出多少錢?”
布萊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會兒才緩緩說:“不是說免這孩子的學費……”
馬失禮揮手打斷道:“我又不是她的監護人,為啥我的酬勞要拿來抵她的學費?”
布萊克嘆了口氣,知道算盤落空了,便說:“你開個價?”
“五十銅一天。”馬失禮豎起一根手指說。
布萊克松了口氣,點頭同意。
他和馬失禮約好明早到學塾,便緩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