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軒轅澈皺起眉來,她才退開一步恭敬道:“現在殿下看出奴才的誠意來了嗎?還是殿下依然覺得奴才只是為了在吸引你的注意?”這個人還是老樣子,表面上看起來風流不羈,但實則綿里藏針心思詭譎,多是在試探,只有當他放下戒心那才表明她在他面前真正通過了第一關??啥鄶禃r就連她都猜測不到那么重疑心的人到底是會真信還是在偽裝,他想要的真正是什么。
阿月背后就是房門,她僅退開一步身子不免撞上,身前又是軒轅澈,夾在他幽深波詭的眸色中,正是這份淡定打消了軒轅澈的疑慮,他放開她重新坐回到榻上,接下來似乎就比先前的試探好了許多。阿月娓娓道來司夜離的計策,并讓他做好防范。對于她深夜冒險前來獻策總歸不可能沒有目的,軒轅澈未對她的計策有什么興致,那些大可讓人先去打探一番再做對策就知道她說的是否真實,只是她又為何要出賣那人?
對于這份好奇軒轅澈漾著笑問道:“本宮又如何相信你是為了本宮好,萬一你說的有假那本宮豈非著了你的道,豈不被天下人嘲笑死,說本宮被個女人騙?”
他似笑非笑的話帶著點邪魅,阿月無視道:“那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將奴才攜帶在身邊就是,奴才的命都交給殿下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那就最好。”軒轅澈傳令將她給困下。出得門時夜已深,皎皎白月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她對著白皙月光看了幾眼,心底既平靜又坦然。一切成敗就看明日,她已做好準備,不知他是否也同樣做好了準備呢?
濱水之戰是在八月初時開打的,那時隔著墨河最近的南晉與西鳳交火,起初戰火在海面不斷升騰時渝州的百姓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俱都驚恐逃竄,沒想到才過去沒多久這場可怕的戰火又會再次波及到他們,想來這個渝州已是沒法再住下去。可當百姓們正往家中凌亂的收拾細軟時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這場戰役只在海面上打響,并不波及城中的住戶,由此后來才會被史官寫進《西鳳志?皇權》最為顯著的一章。到并非是這場歷時不久的戰役打的有多慘烈,而是曾經在西鳳皇權出現過的這位神秘的司相,為西鳳百姓殫精竭慮,思謀周全,不僅受百姓擁戴,更是人人心中那遙不可及如神祗般的存在。只是這位赫赫有名的司相卻出現的太過短暫,在百姓還來不及為他歌功頌德,建廟供奉時他就消失在了西鳳歷史中,當然這已是后話。
當時親歷現場的人都被墨河這場戰役給震驚了,同時也揭穿了為何西鳳會被南晉攻打的陰謀,原來南晉太子軒轅澈志一直在此,攻打渝州只是第一步,不過是敲開西鳳的大門,只要得逞,緊接著會如何,南晉的鐵蹄是否會踏遍西鳳每一寸土地,是否只能聽到哀鴻遍野的啼哭聲,是否只遺留下餓殍遍野的殘尸?答案在每個西鳳子民心中激起一層層逐浪來,都說南晉人兇狠毒辣才能有今日這般的盛世光景,可他們還不滿足,其狼子野心才是最可怕的。對于不了解南晉的大可看看其君主就能知曉在南晉一片盛世光景下還藏著怎樣的雄心壯志,一時之間南晉在西鳳的名聲可謂人人誅閥,百姓對于南晉人的厭惡越發的鼎沸,自此百姓自發的抵制與南晉貿易往來……
“成邑的戰船從左側圍攻,以火箭運以火油射之,成仟的戰船往右側圍攻,架云梯以盾強行攻之。”軒轅澈站在主船上,揚起的黑色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一身黑色戰袍,統領指揮著戰局,都在他抬手的掌控之間。此時的他才是那個褪去了桀驁風流的君主本該露出真實的面容來,他眸色犀利看著戰場上硝煙四起的戰火,全然不受一絲一毫影響。而他所站的不遠腳下正是隱沒入海的悶響,在水面上炸開了花。那是火石被投出所發出的響聲,還有那漫天數不清的箭矢,就像天空綻開的花朵般妖嬈詭異,卻在瞬間蠶食著他人的生命。阿月就站在他的身側,看他指揮千軍,橫掃一切。到了此時司夜離當是發現了她已失蹤的消息了吧,他會如何,沉著應對,還是鐵青了臉要將她碎尸萬段?依她對他的了解,他通常會面無表情分析著局勢,就算是明知被人擺了一道也絕不會失了他的氣場,又或者早在他將計劃告知于她時其實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故意讓她去告訴軒轅澈的,既可猜出她的身份來又能在暗中擺軒轅澈一道也說不定。只是這一次她不能遂了他的愿。
計劃到了此時一直都進行的很順利,軒轅澈看著漸漸顯露出頹勢來的西鳳軍在葉裴的帶領下損失慘重,唇角抿起的笑容越漸放大,顯得心情很好的湊過來玩笑道:“你猜司夜離會預備將你怎么弄死?他現在一定連腸子都悔青了,怎么就養了你這么個白眼狼,本宮可聽說他待你不薄。”他陰測測的話響在阿月耳側。
阿月抬起頭來,寶紅色的戰旗就在她眼前,紅的像團火,也像沾染上無數人的血。她忽然勾唇一笑,他待她不薄么,或許是吧。禮尚往來,那她是否也要表示點什么。
“現在殿下應該信奴才的話了吧?”
對于她的嘚瑟軒轅澈只回以一聲冷笑,就繼續觀看戰局去了。
“主子,屬下就說那個女人有問題,你看他們現在行進攻擊的路線全是我們所制定好的,如果不是她告訴的軒轅澈那他們怎么會知道,而且那個女人現在也消失了,所有事實都擺明了,幸好主子給她的計劃是故意誘敵的陷阱,否則我們必然中了他們的計?!绷麇\氣哼哼地說著。
他的計劃真的是故意誘敵嗎,還是他原本就打算這么做?司夜離淡淡看著那尾飛揚跋扈的黑色戰旗,幽暗的眸底越發深沉如水,波瀾不驚。流錦還在等待著他轉換命令,所有制定的計劃已準備待續,就等他一聲令下便能頃刻將軒轅澈的人全部圍攻,屆時局勢將扭轉,那些囂張狠毒的臉孔也將變得支離破碎,這不正是他們所計劃的么。主子還在等什么?流錦弄不明白,他也隨著司夜離的目光看向對面的主船,只見那姚立在船頭的桿桅上同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而那個人不就是她?微風飛揚起她身上寬大的袍袖,她神情肅穆,就像那巋然不動的戰神般縱觀著全場,雖看不清她神色,卻是能從她身上看出那冷凝的氣勢來。流錦忽然有些心慌,沒來由的手心捏了把汗,這樣一個女子周身的氣勢全然不亞于一個王者之姿,無端的令人恐懼。流錦有些慶幸她背叛了主子,否則以這么個人在主子身邊,簡直太過可怕。他不知為何會想到那個令世人忌憚的望月公子,就是她也無法令人感受到一絲懼怕,或許只是他們對她忌憚太深才會時時都針對她,可如今想來她或許才是真的愛著主子,才會收斂起所有鋒芒,任他們隨意欺辱的。而眼前的這個女子與主子之間雖有些曖昧,但他能感覺得出來那都是做給人看的,根本無需他們擔心。
在原本的計劃中司夜離以船隊先誘敵,再從后側圍攏前去夾擊,這樣就能圍困住軒轅澈的戰船,但若是軒轅澈提前得知這些消息那他必不將主力全部傾之,保留著大部分戰船從后再對他們夾擊,來個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那就要看雙方的實力與所出戰隊的多少了。在這方面身為西鳳司相的司夜離或許能與軒轅澈一較高下,但他這次另有著自己的目的,雖然葉裴不可避免的加入到了戰局,那是身為西鳳朝廷的立場,可那個人卻是在以自己的實力來對抗,所以相比起能以整個南晉抗衡的軒轅澈來說,足以拿氣勢將他們壓倒。想要在人少情勢弱的情況下轉敗為勝顯然很難,他那么做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旁人怕是無法猜透的。若說司相從來都是無欲無求的,能在朝中站穩腳跟靠得就是不顯山不露水,但阿月卻覺得從他推蕙平到幕前,從他在渝州隱瞞住自己的身份那刻起就在一點一點顯露出他的野心來,她不怕他沒有野心,最怕的是他依然那么神秘難以揣測。一個人一旦有了弱點游戲才好玩,她到現在才開始感受到這場游戲的樂趣正要進行。
她會給他一份完美的見面禮,不知他可否愿意收下?阿月勾唇淺淺一笑,隨即就聽到軒轅澈再次抬手喝令道:“加足猛力進攻?!?p> 那邊葉裴聽到此話后也開始對著相應的做出了對策,轉換著作戰計劃。阿月心頭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她又投入到這場戰局中,再無法多做他想。她看著軒轅澈擲下最后一道命令,唇角越漸抿起一條弧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