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各添愁腸
姬炫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生氣,明明他并不是舍不得他的血。
也許是因為,無極宮從來不歡迎妖魔鬼怪,若她妖性不改,他就注定會站在她的對立面吧。
這又有什么干系呢?反正,他和她,應該是不會再有什么交集的人了吧。
他現在頭腦中一片混亂,急需要出去吹吹風,讓腦袋清醒一點。
姬炫耳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幾步,就聽得文逸仙在后面說道:“姬公子,我想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一下。”
他以為她是要向他說一句對不起,這樣的話,她至少不是那么地妖性不改。
滿懷期待地,姬炫耳回頭,臉上神情依然冷冷地,問道:“你還有什么事,就快說。”
文逸仙臉上突然有了一些陰冷的氣息,那張美麗的臉有一些妖嬈,渾身散發著妖性,她慢悠悠地說道:“你可知道我娘對愛情為什么那么堅持,即使是背叛祖先的誓約,叛逃出鬼族,也要嫁給她自己喜歡的人么?因為我狐鬼族女子向來對愛情忠貞不渝,如果吻了狐鬼族的圣女,就會和她成為生命共同體。你還記得自己剛剛在胡同巷子里吻了我嗎?所以,你現在和我是生命共同體。所謂的生命共同體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隨我而去。你現在可以離開,不過,萬一我死在了鬼王君手下,你也活不了了。”
姬炫耳對文逸仙的話半信半疑,他對于幽冥鬼界的了解都來自于天機閣的古籍,雖然說天機閣的藏書幾乎無所不有,但這世間有很多秘密是不會記錄在書上,流傳于世的。
從那些書中,姬炫耳只知道鬼王君法力高強,對于一向低調的狐鬼一族卻所知甚少,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親吻了狐鬼族的圣女會有這樣的后果。
文逸仙看他的臉色便知他心中是半信半疑,便添油加醋道:“不信?你回想一下你剛剛吻我的時候,是不是感覺到心臟的頻率異乎尋常?呼吸急促?手心發汗?那是因為我看到鬼王君在我眼前,所以緊張害怕,你因為和我是生命共同體,所以才能感受到我的緊張害怕出現這些身體反應。其實呢,你剛剛也不一定非要用那樣的辦法才能屏蔽我的氣息,其實你只要用法力暫時封住我的心脈,讓它停止跳動,我就可以暫時不用呼吸,這樣我的氣息就不會被發現了。不過呢,我怕你知道危險之后會丟下我,就像現在這樣,所以故意讓你吻了我,你我成為生命共同體之后,你就不會對我見死不救了。”
其實文逸仙不過是想到姬炫耳不染紅塵的樣子,猜測他對于男女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便將這些男女在一起親昵時會出現的自然現象胡編亂造后忽悠一番。
姬炫耳聽了她的這些話,果然中計了,氣道:“你這女子,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處處算計我,你實在太過分了。”說罷,負氣而去。
文逸仙劍他果然扭頭離去,知道玩笑開得有點過了,想叫住他,好好解釋,哪里知道叫了幾聲“姬公子”都不見有人答應,自己也賭氣將道歉和解釋的話都吞回了肚子里。
然而想到自己身體不能動,萬一鬼王君真的找回來,她該怎么辦呢?在床上試著動了動,懷里的絲絹掉落了出來,絲絹上那清俊的男子身形修長,只是一張俊朗的臉上少了兩只眼睛,讓這畫看上去頗有些詭異。
她看著畫,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纖細的手指摸了摸畫上男子的臉頰,喃喃道:“公子,你到底在哪兒呢?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性命難保?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等了你三年了,知不知道,從你救我的那刻起,我就想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我現在不僅長大了,我還找回了自己的容貌,我變得比以前好看多了,你快回來吧,仙兒等你很久了。”
伊人淚,淚染絲絹。
這里面文逸仙一個人對著一副不明容貌的男子畫像喃喃自語,外面,一個白衣男子收住了要踏入門內的腳步,發髻上的凌霜花比男子更加落寞。
“她雖然妖性難改,但難得是個癡情女子,只是,我此刻為什么覺得有一些涼意呢?我是一個沒有紅塵俗事的人,還是不要去打擾別人的相思境了吧。”藍色的干將劍穗一動一動的,隨主人往屋子外面走去。
姬炫耳走在長安街的石板路面上,腳步聲清雅得聽不出任何的噪音來,身為無極宮的弟子,他連走路都不帶那些塵世的味道。塵世的人走路或者急匆匆,或者輕悠悠,都帶著走路的人的心境,而他的步伐,不過是一步一步向前而已。
師父曾不只一次對他說過,他生來,就是要擔負守護天下的責任的,只是,他的一生中,尚且有兩次情劫沒有歷,得經歷過這些劫難,他才會懂得人間有情,塵世何苦,才會明白如何守護人間。
他現在的確不太明白到底什么是人間情,塵世苦,在他看來,生老病死,不過就是生命輪回而已,即使是對于修仙的人,也會有湮滅的一天,但這些不過都是各自的緣法而已,有什么值得悲傷的呢?
他抬頭看看天,幾個時辰前還是滿滿的圓月,現在已經被烏云遮得只剩一瓣月牙了。
月有圓缺,人有無常,都是世事輪回,有什么好悲傷的呢?
抬頭又看了一眼那一小瓣月牙一樣的月亮,繼續踏著石板路向前走去。
路上酒香清幽,一家掛著“不醉不歸”的招牌的酒肆外,耷拉著桌布的小二站在酒肆外當街拉客,見姬炫耳走過,衣著華麗,想必定是有錢人,于是伸手攔下他,滿臉堆笑道:“客官,我看你是有什么煩心事吧?不如進來喝兩杯,只要是進了我們不醉不歸,不管你心中懷著多少的煩心事,等你出去的時候,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姬炫耳心道:“我現在在為什么煩惱嗎?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煩心事,這小二卻看出來我有煩心事?”
他問小二道:“是嗎?你看我像有什么煩心事的樣子嗎?”
小二仔細打量了這人兩眼,他在這里做小二很多年了,來往的達官貴人也見過不少,但像今天這位這樣,通身氣質清雅,不似凡人的,倒真是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人,的確都該是看透人間世俗,超脫于塵世之外的人了,但看這位公子的樣子,的確像是有煩心事的樣子。
小二笑道:“我見客官眉宇雖不緊皺,但也不夠舒展,腳步輕緩,但并不灑脫,并且抬頭看了兩次月亮,雖然沒有聽見公子嘴上嘆息,但我聽見公子內心的嘆息了。會嘆月之陰晴圓缺的人,都是多情的人,多情的人必然多煩惱。”
姬炫耳聽這小二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真的如此,只是笑道:“沒想小二哥還懂得相人之道,既然你說我心中有煩惱,不如就借你們家的酒澆澆愁吧。”
小二見拉客成功,自然高興,笑道:“好嘞,客官您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