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魄不似凡人的,是完完全全的實體,看著跟活人沒有什么區別,跪在地上,沒有束縛的黑色長發撒了一地,在草地上錯落盤旋,好似誰潑了一池的墨,浸著銀色的月光煞是唯美。
她身上雖然一絲不掛,但因為雪白的脊背上長著一對巨大的藍色蝶翼,幾乎將她整個人都遮住,只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以及被牽著的右手,也是羊脂白玉似的細膩雪白。
那對蝶翼末端幾乎垂到腳跟,從藍紫紅白做漸變色,組成的花紋和顏色像極光般唯美,泠泠綻放出星星點點的光,雖然看不見她的正臉,只是這樣的背影已經美得叫人窒息。
離開身體后,醉意也隨之離去,王辭幾乎是站定后就完全清醒了,見面前的賀佐饒有意味地打量自己,而后注意到映在他眸子里的自己,背后有一對惹眼的蝶翼,臉瞬間紅到耳根,趕緊撒開他的手,下一刻,一股藍色巨浪將她包裹起來,再出現時,她身上已經穿了一件冰藍的長袍。
王辭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用女兒身面對外人,有些忐忑,發現所有人都盯著她不說話,不由窘迫道:“看什么看,沒見過女人嗎?”
被騙得很慘的甄宥材大叫說:“大佬你不是說自己長得很矬嗎?敢情是一大美女!”
“教科書上畫的你也信?”王辭白他一眼,只是隨意的一眼,明眸渡送秋水似的眼波,一瞬間也是風情萬種。
王辭不僅僅是美,還美得很有特點很有韻味,五官柔美,卻又透著一股英氣,叫人覺得她無論是彈琴作畫或是舞刀弄槍,都十分合襯。
她的眼眸是水藍的,濃密的睫毛勾勒出眼睛好似兩汪極深極清的潭水,右邊眼角處,隨著微微上挑的弧度,繪著一個深藍的蝶翼刺青,更為她的五官添了幾分精致。
同為女人的向瑤也不由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失神,她一向自詡長相出眾且英氣十足,在她面前卻連想法都不敢有。
身旁的賀佐盯著她,又忍不住拿煙出來抽,身體里像囚著一個魔鬼,每次看見她就會發狂,他必須極力控制著用煙草麻痹自己,才能讓它安靜一會兒。
王辭看世間不早了,也不浪費世間,纖白的手指在繭上一繞,牽出一小團氣體,遞給向瑤說:“這是繭的靈氣,將向舞的魂魄放入其中溫養,等她魂魄全了就能取出。但是在這之前,她還無法附著在肉身上,得找個其他的容器給她呆著。”
向瑤問:“需要什么樣的容器?我馬上叫人去找!”
“集天地精華的玉石或者靈藥一類吧,總之需要能起溫養作用?!?p> 向瑤認真地點頭。
王辭正要鉆進繭內,想起什么又問:“誰送我上昆侖山巔?”她看向賀佐,恐怕也只有他。
賀佐沒說話,踩著一地的煙頭直接走過去。
王辭心想他變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藍繭以肉眼看是完整沒有缺口的,但王辭直接就鉆了進去毫無阻礙。
從外頭看,她全身浸泡在液體之中,如嬰兒般蜷縮起來,又用蝶翼將全身包裹,在液體之中沉寂無聲。
賀佐滅掉嘴里的煙,右手一甩召出光鞭,將繭一卷,帶著它沖上天際,眨眼間消失在夜色里。
甄宥材沖著天空吸了吸鼻涕水,猶豫很久后對向瑤說:“向科長,你看大佬跟賀老師都在幫向舞,他們其實都挺好的對吧?”他還期待地眨巴兩下眼睛。
向瑤沒好氣地說:“我沒那么忘恩負義,不會告發他們的。而且我簽了合同,想透露也沒轍?!?p> 甄宥材恍然大悟說:“也對哦!還有那份合同!”意識到向瑤沒辦法背叛王辭,他當即輕松地笑起來。
向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作為靈異刑偵科科長,算是高級警察了吧,甄宥材作為學生不是應該信任她,對王辭那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恐懼才是嗎?怎么他反而處處提防自己,一直擔憂王辭的安危呢?
向瑤把這個歸結于甄宥材年少無知,被王辭的表面形象所蒙蔽。
那賀佐呢?他可是凡局的創始人,湯永浩說的向瑤不疑有他,無論誰置凡界于危險,都不會是賀佐。但是如今這個男人,卻是為王辭的復生四處奔波任勞任怨,難道他不怕王辭恢復法力,再聯手魔族顛覆三界的格局?
還是,在王辭的事上,她有什么誤解?百年前的那些事,真是世人妄斷?
她發現,自己的眼前被繚了層紗,看事情都不再像從前那樣清楚直觀。
……
昆侖山深處有一汪池水,昆侖雪就是落在這里,被王辭直接取名天池。天池所在的游滄峰是曾經滄海拂寒蝶的群居之所,現在只剩王辭一人,蘇醒后,她就在山外設了禁制,不讓其他人來打擾族人的安息之地。
自從四千年多前九嬰將他們滅族而后被殺死,過了這么久也就三人曾踏足游滄峰,除了王辭和她的師父庚宸子,最后便是賀佐。
王辭進入繭中就開始沉睡,但意識尚有一絲清明,感覺到自己從內到外的變化,這種感覺她也曾經歷過一次,便是一百多年前她化繭成蝶之時。
繭與她是一體的,沉入雪水的冷意也傳給了她,就像昆侖雪在身邊,讓她很安心。
池水很深,她隨著繭一點點往下落,意識也一點點被帶走,恍惚間她感覺到自己又往上飄起來,圍繞著她的水漸漸褪去,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清風以及溫暖。
睜眼那一刻,仍是記憶中的浩渺無邊又純白無瑕的雪,風里裹挾細碎的雪粒打在臉上,不疼不冷,反而是親切。
接著,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藍袍男子的懷里,被他好好地裹在溫暖的狐裘內,男人低頭望著她,嘴邊含著愉悅的笑,手指化過她的臉頰,指尖的觸感有些粗礪,但王辭并不排斥。
“小家伙,感覺怎么樣?還冷嗎?”男人的聲音偏于渾厚,讓她想起自己的爹爹。
王辭想告訴他自己是滄海拂寒蝶,生于寒地,不怕冷的,但身子很僵也沒有什么力氣,只撐了片刻,眼睛便又疲憊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