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再次數到第十個數字時,有人在身后叫起了他:“韻之……”柳韻之驚了一跳,驀地轉過身時看見億伶站在面前。
億伶見她額上滲滿汗珠,慌忙問他:“韻之,你怎么了?”
柳韻之不說話。
億伶拉住他:“韻之,你怎么了?是否身子又不舒服?”
柳韻之搖搖頭,抽出手轉身離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韻之……”億伶在身后小聲喚道。
柳韻之進到臥房內,反手輕輕地關上了門。
黛桃源獲知了嫣桃源筑爐造器的消息后,不禁一片嘩然。自愛鷹林事件起,黛桃源眾也對嫣桃源產生了嫌隙,因為他們認為,愛鷹林是自己的地域,即使加以清理,也應由他們自己動手,而不是讓別人越俎代皰。黛桃源人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也對嫣桃源的所作所為產生了厭惡。如今嫣桃源打破幾百年來的禁令,公然打造金屬兵器,這令黛桃源人陷入了恐慌。在這桃花源內,只有黛、嫣兩源心生敵意,嫣桃源此舉所指為誰,黛桃源人自是再清楚不過了。
舜伯對此表示了深深的擔憂,他已經拒絕了黛桃源眾無數次打造金器的提議,但面對越來越激憤的群情,他也漸漸感到無力阻止了。
“如今源內人眾心情恐慌,擔心有朝一日嫣桃源會攻入源內。”舜伯對黛桃源主說道。
黛桃源主眉心緊鎖,沉默了片刻,說:“也許還不至于此吧。”
“如若老嫣桃源主在,我是斷不會擔心的。可如今,嫣桃源內由珩軒主持大局,他對我黛桃源素有成見,現如今老源主離世,他怕是已紅了眼。”舜伯說。
黛桃源主便陷入兩難的境地了。是的,如今已不同往日,沒有老源主的嫣桃源現在就像一個失控的烈獸,似乎無人能阻止它的恣意狂怒。
“我黛桃源雖不會對他人做出不德之事,但又如何能掌控別人的心性?因此……”舜伯欲言又止。
“因此什么?”黛桃源主問。
“因此我們應該早做打算以求自保。”
“打算?做何打算?你是說我們也應該鍛造金器?”黛桃源主問,又連連擺手:“不可,不可!”
舜伯便長嘆了一口氣。
“舜伯,依您之見,除鍛造金器之外,還有何良策加以防范?”黛桃源主問道。
“依我之見,還有一法便是請素桃源對珩軒此舉加以規勸,即使勸阻不成,黛、素二源合力也可對嫣桃源形成遏制。”舜伯說。
“也只好如此。”黛桃源主捋了捋須髯。
黛桃源主請求素桃源協助對珩軒加以勸慰后,足足十日有余,嫣桃源仍沒有停止冶煉金屬的跡象,每日自山中運礦之車依然絡繹不絕。黛桃源主終是坐不住了,他問舜伯:“您認為素桃源主是否對珩軒加以了規勸?”
舜伯撫了撫花白的長須,道:“素桃源主既然當面答應你規勸珩軒,他定會付諸行動。更何況,嫣桃源此舉,對素桃源也有不利。”
“您的意思是珩軒仍一意孤行?”
“此最為可能。事到如今源主你定要果斷行事了。”
黛桃源主猶豫再三,終于下令:“傳,各戶十四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盡數入山采取礦石,五十歲以上男丁筑爐,女子采木燒炭,盡快冶煉金屬鑄造兵器!”
黛桃源的冶煉行動迅速傳到嫣桃源中,珩軒對源中各位議事元老說:“如何,果不出我所料,之前黛桃源私藏金器并加以供奉,如今已光明正大地開始鑄造兵器。他做此行動為何?恐是野心膨脹包藏不住了!”
各位源內元老也都嗟嘆不已。
“我嫣桃源應加速準備,以防四百八十年前的劫難重演。”珩軒繼續道。
在座的源內人眾便一陣騷動。
“如此黛桃源確是變得危險,也定是決意與我嫣桃源為敵了。”有人說道。
“想四百八十年前黛桃源之兇惡殘忍,我等必不可再對其懷有懷柔之心。”
“那我們定要加緊防范,與黛桃源水火不容!”
“對!自此之后,應斷卻與黛桃源的一切往來!若有人將我源行動透露于黛桃源,絕不饒恕!”
人群紛紛激憤起來,幾位源內元老也不由相互小聲輕語。
“珩軒,自老源主過世之后,源內便沒有主持事務之人。值此災禍頻發之際,甚是不妥。是否早早召集源眾以選出勝任的一源之主,也好使源眾齊力一心共抗禍患。”一位老者緩緩說道。
珩軒便呆住了。嫣桃源的源主之位自古以來由源眾推選,雖是如此,但自珩軒祖上當選源主以來,已記不起有多少代承襲此位了,這皆是因為珩軒家族擔任源主的人均因德高望重統領有方而深得源眾崇敬,因此嫣桃源人幾乎已經忘卻了推選源主這種方式,而是在上輩源主過世后,直接由珩軒家族的長子繼承源主之位。可是如今,源內幾位老者竟提出了源主推選之法,這說明他們并無讓自己直接繼承源主的意愿。珩軒突然腦中出現了混亂,便站立在那里停止了動彈,片刻,他淡淡地說了句:“如此也好,待擇日召集源眾舉行推選大會吧。”
由于推選大會需要源內所有成人參加,因此必須一一通知各處源人,并將田間地頭及開礦冶煉之業安置妥當方好聚于源內召開大會。推選大會也需邀約素、黛兩源源主及其源內元老參加以作見證,因此推選大會需要時間準備,經過反復蹉商,最終將推選大會的時間定在五日之后。
“有勞各位費心了。”議事完畢后珩軒將各位元老送出門外,并一一向他們躬身作揖。在各人散去后,他便呆立在了原地。
珩軒想不明白了,這是要發生什么呢?多少年來,嫣桃源內便沒有推選源主的做法了,源主之位皆是由他祖輩相傳,可如今,這些人為何有了此等想法?是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勤勉嗎?在這源中除了他珩軒還有誰更適合做這一源之主呢?幾位源內元老均年事已高,看得出他們也無心再做這勞心操神的一源之主,而在嫣桃源內的青年之中,論魄力論智慧論忠懇,誰又能比得上自己?因此自一開始,珩軒根本就是把自己當作了源主,怎料現在這些源人卻要重新來推選一源之主!這些源內元老既提出此建議,便一定是心中有人了,這個人會是誰呢?珩軒心中就突然跳出一個名字來:柳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