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桃源主厲聲喝道:“黛桃源主!有話但言,為何在此莽動手腳!難道這是一源之主的所為嗎?!”素桃源主連忙上前扯脫黛桃源主的手,邊說“有話慢言,有話慢言”邊將他拉向室內。
眾人在室內坐定后,黛桃源主的心情稍有平息。
嫣桃源主道:“今日召集各位前來,就是為了尋出解決之道。望各位勿急勿躁,真正道出各自心中所想,以盡快平息事端,還桃花源安寧。”
“此事甚是緊急。”素桃源主接著說:“我素桃源距愛鷹林遙遠,也有了源眾受到襲擊,可見鷹群已經失控。因而,今日我等務必平心靜氣地尋出可行之策。”
“嗯,”嫣桃源主點點頭,“事已迫在眉睫。”
“賢侄,不知你是否已有遏制之法?”素桃源主問。
黛桃源主應道:“我已派人守衛愛鷹林四處道路,以防源眾誤入。”
“可是鷹群目前已遠飛各處,此法不治根本。”素桃源主搖搖頭。
黛桃源主道:“鷹群失去心性,定是受桃源鑒遺失影響所致。如若再給我些時日,我定會尋回桃源鑒使群鷹恢復友善。”
“你所需多少時日?”嫣桃源主問。
“三十日。”
“三十日?”素桃源主說,“賢侄,目前每日均有源眾受到鷹群襲擊,三十日不知會有多少源眾無辜丟失性命。”
黛桃源主便沉默了,少頃他問:“各位心中可有良策?”見眾人均不做聲,只拿眼齊齊看他,心中明白了八九分。他無法接受這個策略,他始終認為鷹群是可以挽救的,絕不能夠如此盲目地對它們進行無情斬殺。
綰桃見黛桃源主陷入迷思,輕輕走上前肯求道:“源主愛鷹之心人盡皆知,可如今當務之急,是保全源眾的安危,請源主深思。”
黛桃源主默嘆一口氣,說:“那十五日如何?”
仍然沒有人應答他的話。
“十五日不可再少了。如此便可,諸位若不應允,我當全力保護鷹群。如再有私自獵殺鷹群者,我定不相容!”說罷起身便欲離開。
“黛桃源主!”嫣桃源主不由正色道,“你是否還記得,我等源主首要之責便是保護源眾的性命安危,你若執意如此,又如何面對圣人先祖前的誓言?!”
黛桃源主停下腳步,略一思慮,執意向外走去。
“且慢!”一個干脆而響亮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有人從一側站出來。
黛桃源主見是柳韻之,揮手道:“源外之人,與你無干!”
嫣桃源主說道:“柳公子已被我嫣桃源尊為除禍平亂之領袖,他的話便是我的言語。”
黛桃源主便轉頭斜眼看向柳韻之:“此人斷不可信!”
“黛桃源主,”柳韻之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信任我無妨,但可否聽聽我的折衷之策。”
黛桃源主便有些興趣,偏頭細聽。
“現在雙方對各自之策皆互不認可,小生這里還有第三策。黛桃源主不如與我做件交易如何?”
“是何交易?”黛桃源主問。
“便雙方各自退讓一步吧。就應你十五日,但十五日內若有一位源眾被鷹所傷便斬你五只鷹,如一位因鷹而亡便斬你十只鷹以示懲戒,如何?”
“哦?此法可行。”黛桃源主略一思考說。
“好,你可應允了。”柳韻之繼續道,“可是如若十五日內真有源眾命喪鷹爪,便要斬殺十只鷹了。”
“如此公平。”
“可是這便是死去一名源眾,斬殺了十只鷹。如此二者皆失的結果難道不似有些愚蠢么?”
此時眾人皆陷入沉思。
柳韻之說:“這便是一個人換了十只鷹。黛桃源主你認為源眾的性命重要還是鷹重要呢?”
黛桃源主沉默不語。
“源主難道認為鷹較源眾的性命重要嗎?”
“當然是源眾的性命更重要。”黛桃源主答道。
“源主如此認為便是自然。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只犧牲一個呢,鷹或是人,而要兩者皆失呢?其間如何選擇源主剛剛已經給出了答案。”
黛桃源主便意識到似乎進入了一個陷阱,但卻無法反駁,因為柳韻之的話毫無紕漏可辯。可是若不辯駁,豈不是自己認同了斬殺鷹群?眼看著剛剛的堅持已變得無理可言,心中不由焦急了。
“那這件不智的交易我們便不做罷。不如這樣,就依適才源主之策,先不對鷹群進行斬殺,只是給你的時間縮為三天,以減少源眾的受襲風險,如何?”
黛桃源主無法再言,好在終歸是有了順勢而下的臺階。于是擺擺手,說:“好,就依你,三天!三天之內我若無法解決,由各位處置。”便抬腿出門而去。
事情終是有了一個臨時解決之法,于是各人均甚是高興。當日晚膳過后,億伶來到柳韻之房里,興奮地拉著他的手便朝外跑,說:“我要帶你去一個去處。”
外面月色已明,皎白的月光溢灑在桃花源的石街屋瓴、郁樹繁花上,如紗似霧,如夢似幻。億伶拉著柳韻之的手,他們踏過門外碎石滿鋪的大街,繞過祠屋轉角豎立的石獸,躍過迎面沖來輕吠的小犬,穿梭了無數輕蔓伸展的桃樹,便來到嫣桃源入口那條架著雕花木橋的小河旁。億伶拉著他在一棵粗壯的桃樹前停下了,指著樹干說:“你看!”
兩人便在月光下站定,披戴著月光端詳起這棵樹來:桃樹枝干蜿蜒,樹皮微皸,就似是以精細兼毫轉折提按描染而成,而在這根刻顯了歲月輪轉與日月交替的枝干之上,無數淡紅的五瓣小花滿滿地簇擁了整個樹冠,隨著樹冠慵懶散漫地四處伸展,淺淺粉色就輕易地侵占了頭頂的半邊天。
“這里這里,你看!”億伶歡快如鳥兒一般,她輕盈地蹦跳到樹邊,一只手扶著樹干,另一只手的食指指點著上面一處,回頭問柳韻之:“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柳韻之走上前去,借著月光伸頭仔細辨認起樹上的痕跡,兩人的頭就快靠在一起。那是一個刻畫上去簡單似人形的圖案,看那刻痕,應是有很多年了。“似是一個人形呢。”柳韻之說。
億伶便使勁點點頭,眼睛里閃著亮:“這是我六歲時刻下的。”
“哦。刻的誰呢?一定是你心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吧。”柳韻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