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幾日天氣開始炎熱起來,月卿一連數日沒出門,晚膳也是聽從父親的吩咐在自己的院里吃,連著院子里的桂枝都開始抱怨無趣。
“聽說客院的溫少爺這兩天就要走了呢。”桂枝從府里膳房聽了一耳朵溫鶴的八卦,這才端著晚膳回來。
青蘭將食盒里的燕窩擺在桌上,撤走托盤。睇了眼桂枝,瞧她依舊沒心沒肺的樣子,便知這丫頭,估計是巴不得家里的客人走了,她好和小姐一起出門游玩。
想歸是這樣想,但嘴上又免不了提點幾句:“你這丫頭,天天把一個外男掛在嘴邊,成何體統!”
“我可對這溫公子沒有任何想法!”桂枝害怕青蘭又開始說教,急忙撇清關系。
“我可是要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的,才不要和溫什么子的公子一起呢。而且,我聽說……”說到這,桂枝望了望無人經過的窗外,壓低聲音:“聽說,昨夜客院亮了一夜的燈,據說是外院的明蕙爬上溫少爺的床,還沒成事就被發現了。”
月卿放下手上的游記,眉間輕蹙,啟唇問道:“爹他已經知曉了么?”
出了這般丑事,外人只會說是月府治家不嚴。家風不嚴,如何營商?只怕這名聲有礙,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近來的生意。
青蘭扶著月卿坐在小桌前,遞上筷子,又添了一筷菜,開口安慰:“小姐無需擔憂,昨夜的事情二少爺已經處理干凈了,定然是影響不到府中的。”
“老爺今日一早收賬去了,管家已經將府里的婢女敲打一番,溫少爺也沒有發難,小姐不必憂心。”
聽見青蘭這番解釋,加之桂枝也在一旁點頭應和,月卿好歹放下心來,只是晚膳卻沒有平日里吃得多。
今日溫府的膳房早早就開始準備晚膳。因要為溫鶴踐行,月朗白日一早便吩咐管家晚上要菜品豐富些。想著今晚應付完,明日一早這溫公子就要離開府中,心中不禁松了口氣。
“二哥,多日不來,今日怎么想著來我這了?”
瞧見月朗踏進房門,月卿趕忙放下手里的書稿,吩咐青蘭桂枝倒茶,拿點心。
兄妹二人坐在一處,相似的眉眼,氣氛輕松融洽。
喝了口茶,享受著妹妹扇風帶來的涼意,月朗寵溺一笑:“你這丫頭,說話好沒良心,哥哥可是日日把你記掛心頭,只是近日不得閑罷了。”
知道月朗未說假話,月卿也不好使小性子,但嘴上還是嘟囔著:“二哥光陪家中貴客去了,哪還有時間想起我這妹妹,平白讓我鎖在院中數日。”
聽到這,月朗倒是明白了,這丫頭哪里是責怪他不來探望,分明是因為自己責令管家看著她,不讓她出院門,憋悶著了。
想到這溫鶴即將離府,也不必再拘束妹妹,連府中花園都不能去,月朗一口答應,后日一早便帶上月卿去青儷山踏青玩耍。
“只是今日還要委屈妹妹在院中獨自用膳。改日哥哥定帶你去宏祥樓吃醉蟹,與你賠罪。”月朗瞧著溫婉的妹妹目送他出了院門才轉身回房,心中的決心更加堅定。
“少爺,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溫行將收拾好的包袱放置一邊,看著自家少爺還在擺弄著匣子里的妝奩。
匣子里的東西是來尹城之前就準備好,原本溫行還以為里面裝得是與各家商鋪、行當簽訂的協議,沒想到今日一早,溫鶴打開匣子,里面全是女兒家的物什。
溫鶴解下腰間的福字玉佩,裝在匣子里,轉手將匣子交到溫行手中,吩咐明日啟程后將這個匣子物歸原主。
眼瞧著溫鶴的商隊連人影都看不見,月朗這才放心地騎著馬回府向月華報告一聲。
“此人從頭至尾沒有見過福妮?提都沒提起過?”月華有些不相信溫鶴真的就這樣走了,得到月朗肯定的回答,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那人來的時候,腰間佩戴的玉佩就是福妮丟失的那塊,可那人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提。
就算是那日外院的丫鬟想要跟了他,雖然發現得早未出什么事,但也未趁機要挾或提出要求。反而是收了許多去年積壓的舊貨,連帶著今年的新茶,和府上作了筆大買賣。
月朗也是奇怪的,雖然有大哥的手信,但看見那塊福字玉佩,生怕此人和妹妹有什么牽扯,所以一直勒令管家看著小姐,不讓她出院門。平時自己也盡量作陪,害怕溫鶴對妹妹不利。
“也許.......”月朗說出自己的猜測“此人既是大哥引介來的,應當不會有什么問題,興許玉佩純屬巧合,畢竟爹你當時尋來的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純看玉質或許并不屬上上乘,但那玉佩是月華親自題字,選了最上好的白玉讓鋪子里刻的,玉雖有相同,但字不可能相同。
“人既然走了,那就這樣吧。福妮最近拘著了,這兩天你好好陪她出去走走。”月華吩咐完兒子轉身就忙開了。
月朗換了身衣服,沐浴了一番,似乎要洗去身上的濁氣。確認神清氣爽,不帶著一絲一毫客院的味道,才前往月卿的住處。
還未進門就聽見桂枝“哇”的驚嘆聲。
“你這丫頭在這大驚小怪些什么呢。”
桂枝回身望見月朗穿過外間的屏風,趕忙和青蘭一道行禮。
月朗擺擺手,二人起身,幾案上的匣子引入眼簾,匣子外面已經擺放了幾件釵環。
“這是?”
還不等眾人回話,桂枝已經搶先說清楚了來龍去脈。
今日一早在月卿閨房門口發現個匣子,也不知是誰人的,原本想著打開看看能否有線索,誰成想,里面全是名貴的飾物,最上面放著玉佩和梳子。
月朗正想喚來府衛再仔細詢問一番,卻瞧見月卿手上的玉佩,正是那塊福字玉佩!現在想來,晨間送別溫鶴時,確實不見玉佩,但當時只想著早日擺脫這人。大意了!
生怕月卿多想,月朗用扇子輕打額頭,臉上帶著歉意:“妹妹,這匣子是我送來的,不必派人查了,今日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未曾想來時你還未起,索性就放你門口了。”
這么解釋倒也沒有什么不妥。只是匣子中的所有物品月卿都已全部看過,其他的倒也不說,不過是些釵環之類的物什。
讓人在意的是,是那放在最底下的玉簪,缺了一角,明顯是用過的。還有最上面的梳子,制面光華,梳齒之間卻有些許灰塵,應當也是舊物才對。至于手上的這塊玉佩,就是自己丟失的那一個!
二哥有事情瞞著自己!!醒來后,月卿第一次有這么強烈的感覺。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非要瞞著?
家中的客人,忽然的禁足,莫名的匣子,失而復得的玉佩,這些到底與自己有什么關系?是否與失去的記憶有關?
“二哥。”正想著怎么開溜,找父親密談的月朗冷不丁的被叫了一聲。
“把你的玉佩給我瞧瞧。”
瞧著妹妹執拗的眼神,月朗只好將腰間的玉佩解下來讓月卿比對,明顯感覺月卿不信任剛才的一番說辭,月朗忙著要解釋。
月家三兄妹人手一塊福字玉佩,現在左右手上就是一模一樣的福字。如果說,先前是十有八九的確信,現在就是十成十的把握。
“二哥,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犀利的言語,不信任的眼神,似乎是一把劍,直直的插到了月朗的心上。
月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心里開始痛恨溫鶴。那廝,人都走了,干什么還要送來東西。
月卿緊緊盯著月朗的面龐,望著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不愿意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表情。
最終,她還是贏了,月朗受不了妹妹心里對自己的不信任,失魂落魄的放棄抵抗。
今日的匣子確實不是他送的,之前說是玉佩在落海時丟失了也是騙她的,玉佩一直在,只是醉酒的時候被他藏起來,事后想不起來了又害怕爹上家法,所以索性說是落海丟了。
月卿將信將疑,不再糾結玉佩的事,轉而問匣子低下的玉簪為什么是碎的?
月朗拿起只有半邊的簪子,像是回憶到什么趣事,笑道:“嗨呀,這個簪子還不是你小時候頑皮,非看上娘的簪子攥著不放,最后沒辦法給你了,結果還沒玩兩天摔了一跤,手上的簪子摔碎了,門牙還磕掉了一個。”那時候說話漏風的妹妹,天天可愛的用小手捂著嘴巴,不讓人看。
月卿回憶起小的時候自己磕掉門牙的事情,轉而也沒有想問的興致了。二哥真是,攢著什么不好,都是些黑歷史。
瞧著妹妹臉皮薄的樣子,月朗來了興致,抓著匣子里的梳子開始說月卿小時候有一陣子喜歡上梳頭,天天追著大哥梳頭的樣子。
“大哥那時候天天躲著你走,可你誰都不要,偏偏喜歡粘著大哥,害的大哥沒因課業掉頭發,到是因為你這丫頭,三千煩惱絲少了百八十。”
沒等月朗一一細數完匣子里的老物件,人已經被月卿氣呼呼的攆了出去,身后房門“啪嗒”一聲合上,不帶半點猶豫。
“這丫頭。”月朗失笑著出了院門。轉而眼神暗暗,腳步沉沉的趕往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