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蘇幸的叫聲,連忙沖了出去。我看到她手里拿著衣服,不知所措地站在護坡上,而不遠處的樹林里則緩緩走出一只黑色的大狼。
“黑夜!”我趕緊叫住他,沖到蘇幸前面護住她。黑夜看著我,又透過我看了看身后那個從未見過的女孩兒,低頭嗅起了氣味兒。
“這是啥呀?”蘇幸戳了戳我的肩膀。
“啊……這是……”我想了想,“這是我養的一條大狗。”
“但它長得好像一匹狼。”蘇幸說。
“嘛……有種狗叫狼犬,是很像狼的。”我試圖解釋。
“別騙我,狼犬哪有黑色的,還這么大啊?”蘇幸瞥了我一眼。
我沒話了,我好像蒙騙不了她。
“而且,狗見到生人是會汪汪叫的,而不是一聲不吭地慢慢靠近啊。”蘇幸說。
突然,黑夜吠叫一聲,把我和蘇幸都嚇了一跳。我連忙做手勢告訴他,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們的同伴,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也不會入侵他的領地。
黑夜似懂非懂地晃了晃頭,然后坐在了地上。我慢慢走過去,貼著他的毛發蹭了蹭,這是狼之間友好的身體接觸。
蘇幸也想看看黑夜,但是她剛向前一步,黑夜就齜牙皺鼻,從喉嚨里發出口水打轉的聲音,把蘇幸嚇得寸步難移。
“看來,他還沒有接受你。”我拍了拍黑夜的腦袋,便帶蘇幸離遠了點。
“我挺好奇他的來歷的。”我們坐下來,蘇幸開口說道。
“我現在說他是一只大狗,你會信么。”我問。
“你說呢?”她反問。
“好吧,這是一匹黑化的北美灰狼,是世界上最大最兇戰斗力最強的一種狼,無論是體型還是力量都可以與美洲獅媲美。他擁有著最大700磅的驚人咬合力,最高時速65公里,并能以60公里的時速持續跑20公里。”我用數據解釋著。
“你怎么知道這些?”蘇幸歪著頭。
“因為我總和他在一起,自然也在網上了解過這種狼的信息。”我說,“他是狼群的驕傲,完美地遺傳了他父親的優良基因。”
“看來,你好像與狼群有過接觸呢。”蘇幸好奇地說,“能給我講一講么,早就看你不簡單啦。”
我盯著她,然后笑了笑,居然有人愿意聽我這荒唐的故事。
于是,我就把我如何來到山谷,怎么碰到的狼群,在狼群中發生過的大事,我怎么找到的逃生方法,以及山谷被人類占領的種種事情經過,全都簡單的對她講了一遍。
我呼了一口氣,心情漸漸平復。每每想到狼王和黑條的死,我都心如絞痛;每每想到裂耳和斷尾的死,我又無比遺憾。想到人類大面積屠殺狼群,我憤恨不已;想到狼群奮力反擊,我又熱血澎湃。這個山谷,是我意難平的地方。
蘇幸聽的入迷,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般。我頭一次看到一個小姑娘會對這種事感興趣,我簡直煩透了隔壁王姨。
“蘇幸,你相信萬物皆有靈么。”我看著天空,問她。
“當然了,它們什么都懂,它們只是不會說。”蘇幸看著我的側臉,“我之前在河里救過一只小貓,并把它帶回家養了幾天。后來它的傷好了,就跑掉了。我以為它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想到有一天它居然呆著三只小老鼠到了我家的門口。當時我被嚇的呀,我很害怕老鼠的。不過我又想了想,這可能對它來說,是最好的東西了。”
我微笑了一下,眼睛里已經開始泛起淚花。這就是小青和我的縮影啊。是啊,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它們什么都懂,它們只是不會說。
“但是很多人都不相信靈性,他們認為動物就理所當然被人類所屠殺,反正它們也不會咒罵,它們也不受法律保護,只要能得到利益,人類就會肆無忌憚地殺害它們,或者破壞它們的家園。”我說,“那座山谷——我心中的世外桃源,就是這么被人類毀掉的。”
“你一定特別恨他們吧?”蘇幸問。
我笑而不語,并沒有把我和狼群一同殺了數十人的事情告訴她。蘇幸這個姑娘雖然很好,但是我還不能信任她,正是因為她太好了,我才更害怕她會把我殺人滅口的事情報告上去。
“嘛,總之多謝了你給我送來身份證,不然啊,我連火車都坐不了了。”我晃晃手里的身份證,對她笑著說。
“你要去哪里?”蘇幸不解地問。
“去蘇州,”我想了想,“和我的工作有關,如果把合同簽下來我也就能維持生計了。”
“真沒想到你之前那種邋里邋遢的樣子也能找到工作啊。”蘇幸打趣道,“不過,都三年沒回來過了,你要做什么工作呢?”
“寫作。”我看著她,“我目前從事寫作,當然我也只能寫作。這次就是因為一個影視公司看上了我的書,想要與我合作。”
“呀,大作家呀。”蘇幸笑了起來,伸出手,“祝你成功!”
我點點頭,和她擊掌:“我也該收拾收拾東西了,你先進屋呆會兒,晚上留下來吃頓飯吧。”
蘇幸倒也真不客氣,轉身就進了屋子。我看著她的背影,她的一顰一笑,和陳遙真的太像了。雖然她們兩個的性格截然不同,長相也略有差別,可遠遠望去,她仿佛就是陳遙。
我仰望著天,想要放下一個人,真的太難了。畢竟陳遙是我逃出山谷的信念之一,而信念的破碎,會讓一個人徹底跌入谷底。
不想這些了,就算一直心心念念,她也不屬于我了,我還是要活在當下啊。我站起來,正打算把衣服收起來,看到黑夜從樹林里走了出來。他慵懶地躺在地上曬著太陽,在這里不需要爭奪領地,不需要捕捉獵物,黑夜每天百無聊賴。
我得把剩下的肉都扔進去了,不然我去蘇州的日子里,他沒有人照顧會挨餓的。可是就算有肉有水,誰能保證他不會跑出去呢?我這個小院子的墻可攔不住他。
“你說你,要是但凡像只狗都行,至少你能聽話。結果你這野生生的狼性怎么也馴服不了,在上海的時候還咬了我一口,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你運回來。現在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你,真是的!”我抱怨道。
黑夜瞪了我一眼,似乎能聽懂我的話一樣。我翻了個白眼,不再與他對視,灰溜溜地抱著衣服回屋了。
剛一進去,就看到蘇幸在廚房忙來忙去。我連忙丟下衣服走進廚房:“你這是干啥呢?”
“在做飯啊,你不是晚上就走了么,得早點吃飯呀。”蘇幸笑著對我說,手里的活兒卻是沒停下。我看著她背對著我在那里熟練地切菜,忽然有了一種家的幻覺。
“你愣在那干嘛呢?”蘇幸扭頭說。
我頓時慌了一下,連忙擺手:“沒……就是覺得,我是主你是客,讓你做飯太不好意思了……”
“嗨,那有什么,你都有三年沒做過飯了,讓你做你也不會吧。”蘇幸打趣地說。
“啊……蘇幸,我有個不情之請。”我磕磕絆絆地說。
“怎么啦?”她問?
“我去蘇州這幾天,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黑夜。”我頓了頓,“就是那匹狼。”
“你家里沒有別的人了嗎?”蘇幸疑問道,“還是說你瞞著你父母把他帶回家里來了?”
“我……”我雖然很不愿意說,但是我必須說清楚,“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了,我爸也在我失蹤的日子出門尋找我出了意外。”
“對……對不起……”蘇幸半張著嘴,轉過身來鞠了一躬表示抱歉。
“哪有的事,這些事我必須和你說明白。”我擺擺手,“而且本來就是我有求于你。”
蘇幸很細微地皺了下眉頭:“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對我很不友好。”
“和狼建立感情很容易的,只要不觸碰到狼規的底線,他就不會主動攻擊你。而且這些天需要你幫我喂他,共享食物的過程就會大大增加狼的好感。”我試圖解釋,然后連忙又說,“不同意也沒關系,畢竟我們并不熟……”
“我也沒說拒絕了呀。”蘇幸歪著頭打斷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