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夢洛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望一下衛(wèi)寧。
白皙的手才堪堪觸上雞翅雕花木門,身體便反射性的向后退去,一個轉(zhuǎn)身便落在了菩提木雕廊柱后。
而方才站立的地方已掠過一支鋒利的羽箭,狠狠擊裂了角落立著的一盆美人蕉。
君夢洛神色一凜,向莊子外的方向望去,成千成百的箭雨飛射而來,丫鬟小廝的慘叫此起彼伏。
君夢洛抽出腰間軟鞭,格擋了幾支流箭后閃身進了衛(wèi)寧房間。
衛(wèi)寧才醒來不久,卻也從穿窗而入的流箭和門外的尖叫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見君夢洛進了屋子,便想要起身保護她,卻難耐身子受創(chuàng)、酸軟無力的跌在了黃玉磚鋪就的地板上。
君夢洛無奈過去扶他躲在硬檀木的落地屏風(fēng)后頭,“你可知這是怎么一回事?這可是第二次了,本宮可沒有把命留在湖州的打算,你的人呢?”
“抱歉了,殿下。”衛(wèi)寧露出了個虛弱無奈的笑,“我的人不在這別院里頭,只能殿下派人去城內(nèi)知州府求援了。”
“你可知道是誰?這莊子里可是皇子皇女,他竟這么大膽子!”君夢洛心下有些隱隱懷疑,“你就一點證據(jù)都沒摸到?”
“殿下,此事牽連甚廣,這一點證據(jù)又能如何?殿下的護衛(wèi)皆非尋常,定能護殿下周全。且我這莊子他們攻不進來的,明日天亮了,殿下便回京吧。”衛(wèi)寧顯然是知道了什么,卻仍固執(zhí)的不愿開口。
眼神一閃,君夢洛開口道:“云袖,云袖就在莊子附近。今日是她救了你,送你回來的,她如今定然離這里不遠(yuǎn),你是想讓她陷入危險嗎?”
衛(wèi)寧一愣,旋即竟然不顧尊卑的用力拽著君夢洛玲瓏?yán)w細(xì)的手腕,聲音有些壓抑的激動,“你說的是真的?她在哪里?她現(xiàn)在在哪里?!”
“你,抓痛本宮了!”君夢洛用力按了一下衛(wèi)寧手上的一個穴位,衛(wèi)寧便無力的松開了那只拽著君夢洛腕子的手。
“呵呵,當(dāng)初你是怎么對她的,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還不快說,外面究竟是誰的人馬!”
“我不知道。”衛(wèi)寧有些無力的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江南王,也可能是何家。”
“江南王?何家?”君夢洛恨不得給眼前人一掌,“這么說,外頭是大隊兵馬咯,你這個知州是怎么當(dāng)?shù)模”R進了你的地界,你都不知曉?”
“隱約知道一些,”
衛(wèi)寧理好心緒平靜下來后便能看出當(dāng)年那個謀一算十,有狀元之才更宜探花之雅的探花郎的風(fēng)采了。
果然還是得有在乎的人,軟肋亦是鎧甲。
“對方很厲害,化整為零,分批入城,將近兩年。若非我注意到人口漲幅有些大了,怕是連他們一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兩年?”君夢洛眸色有些沉,“可是同兩年前的三王之亂有關(guān)聯(lián)?”
“我沒有拿到切實證據(jù),但……殿下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本宮知道了。”君夢洛的心跳得有些快,說不清是興奮還是緊張。
兩年前,林丞相就是拿出了孟家和謀反的鎮(zhèn)西王聯(lián)系的秘密信件,才讓明德帝誅了孟家九族。
君夢洛不信孟家會謀反,可有些事情是誰也說不準(zhǔn)的不是嗎?
她苦苦追查,卻連蛛絲馬跡都尋不到,現(xiàn)在查清這件事的機會就在眼前。
“殿下,衛(wèi)大人,你們沒事吧?”
華枝春滿手執(zhí)利劍推門進了屋子,看見君夢洛扶著衛(wèi)寧后,趕忙過來接手。
“殿下,咱們的人已經(jīng)接手了莊子的防衛(wèi)。屬下無能,沒能抓住刺客。”
“不是你們的錯,但他既然露了蹤跡,那就別怪我順藤摸瓜!將風(fēng)字隊的人全部調(diào)過來查這件事。”
君夢洛眼神冷冷的,聲音卻難掩興奮。
“風(fēng)字隊?那件事怎么……”
看見君夢洛冷然的神色后,華枝立即回答道:“屬下明白。”
“安排人留在這里保護衛(wèi)大人的安全,還有其他人如何了,可有受傷?”
“回殿下,道長和二皇子不在莊子里,何大人和尚大人都安好。”
“嗯,”君夢洛沉吟了會兒,“讓何大人來碧水閣見我,留下人保護衛(wèi)大人和尚大人。”
西川究竟去了哪里,自己有危險,他竟然還沒回來!
君臨溫又去了哪里,手握燼衛(wèi)的他是否對湖州的異樣早已知曉呢?
還有何家和尚家,究竟摻和了多少?
此事同兩年前的三王之亂究竟有無關(guān)聯(lián)?
父皇將何凌和尚靈兒派來的目的是什么?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君夢洛感到困擾。
“等等,殿下等一下。”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衛(wèi)寧喊道。
“怎么了,還有事?是想到什么漏掉的線索了?”
“云袖,殿下你還沒有告訴我云袖在哪里。”
衛(wèi)寧面上有些壓抑不住的喜色,“當(dāng)真是她救了我,送我回來的?”
君夢洛看著衛(wèi)寧亮晶晶的像盼糖的小朋友似眼神,又想到了云袖的囑托。
她略帶諷刺笑道:“自然是她救了你,她可不像某些人一樣斤斤計較又好面子。”
“那她現(xiàn)在……”
“我可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她能這么及時的救你,想必是一直在你身邊吧,也不知道這一莊子的美人傷了誰的心。畢竟某人一直說她不夠漂亮的。”
衛(wèi)寧沒有注意到君夢洛最后一句話的苦澀,笑道:“我不過逗她,我雖愛美人,但不過是皮相罷了。”
“在我心里這天下美人加起來,也不及她一個,我哪里曉得她這么在意,就為這個離開兩年。”
“那你為什么不去找她?還養(yǎng)著這一莊子的鶯鶯燕燕。”君夢洛有些冷漠的問道。
“她太不乖了,總是同我反著來,該讓她吃點教訓(xùn)的。何況她出自云家,要讓衛(wèi)家接受她哪里有那么容易。”
“呵!”君夢洛冷笑了一聲就出去了,她不知該說衛(wèi)寧是可笑還是可憐。
只可惜了云袖愛得太深,一腔深情錯付。
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她不好介入,但既如此,就讓衛(wèi)寧當(dāng)她一步棋吧!
章磬過幾天就該到了,這莊子里可還有個不省心的章馨呢。
“何大人還有傷在身,不必多禮。”
何凌到碧水閣時,君夢洛正在跟自個兒下棋。
黃玉棋盤上或聚或散的布著黑白玉的棋子,兩根纖長白皙的手指拈著一顆墨玉棋子有些躊躇不定。
燭火搖曳下,半透明的指尖被墨色映襯得帶了幾分泠然的冷意。
“郡主這棋局倒是頗為有趣。”
何凌坐在君夢洛對面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這稱得上凌亂的毫無章法的棋局。
“那何大人可愿意陪本宮下完這盤殘棋?”君夢洛笑吟吟的問道。
“樂意至極。”
何凌他不傻,結(jié)合著這幾日的事情,他還不至于猜不出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他也不確定何家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明白一件事。
如果今晚不在這個笑得一臉溫柔的女人面前洗白自己,那他定然是見不到明日艷麗的朝霞了。
畢竟眼前這位可不是皇宮朱門深墻后那些個嬌滴滴的女人。
何凌小心翼翼的順著君夢洛的棋路,而后險落一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何家摘出了君夢洛的包圍圈。
君夢洛望著他笑了笑,兩步棋又把何家給包了起來,直指湖皖軍營。
何凌心頭大駭,他認(rèn)為何家是不會對皇室起心思的,君夢洛此舉讓他不得不懷疑明德帝是否是有了削何家兵權(quán)的意思。
而后棋局糾纏,何凌俊秀的額上漸漸滲出汗珠,讓菱錦藍(lán)帛海紋蝙蝠抹額上暈染了一小塊深色。
兩人又來回試探了幾步,君夢洛忽然問道:“何大人是哪一年入的仕?”
“明德十一年。”何凌猜不到君夢洛的心思,但還是分出一半心神回答道。
“何大人你也莫要緊張,本宮只是有些好奇,你為何不接受家族蔭庇,非得去吃那勞什子的苦呢。”
“我不愿從軍,雖說接受蔭庇也能得個文職,但到底比不得自己親手掙來的。當(dāng)然,這些年若是沒有家族,我也走不到今日。”
“是了,若是那些個世家子們都有何大人這份心,我盛安定然更上一層。”君夢洛似真似假的嘆道。
“對了,何大人可對那胡州同有幾分印象?聽說他是明德三年入仕,在京都待過幾年。”
何凌雖不明白君夢洛為何突然轉(zhuǎn)了話題,但還是仔細(xì)思索了會兒,“下官對胡大人并無……”
突然何凌腦中飛快閃過什么,“是了,我在京都見過他。就是明德十一年,我二哥帶了幾個虎賁營的將士來家中喝酒,就有這個人。
只是……那時他不叫這個名字,好像,好像是叫封虎,對,就是封虎,是個正六品驍騎衛(wèi)。”
君夢洛雙眸一凝,慢慢的念道:“封虎……驍騎衛(wèi)……驍騎衛(wèi),封虎……是驍騎衛(wèi)封虎!沖撞了白衣哥哥,被他教訓(xùn)的那個驍騎衛(wèi)!”
我雖未見過,卻記得白衣哥哥說這人行跡詭異,似是上趕著被他教訓(xùn)一樣。白衣哥哥還說過,這個叫虎的沒個虎樣,倒是個諂媚相。”
“所以郡主是說,這個州同胡風(fēng)就是本該已經(jīng)死掉的虎賁營驍騎衛(wèi)封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