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各種各樣的考量,周禮最后拱手行禮道:“在下有禮了,承姑娘高看,在下實在慚愧。”李言蹊笑著行了回禮,周禮繼續道:“我等兄弟幾人的確認識安親王府的二小姐,眼前此人……”他目光在李婉心面上身上打量一番,鄭重的胡說八道:“眼前這位姑娘,并不是李二小姐!”
李婉心大呼了一口氣,李言蹊不動聲色的笑了,她撒下的網已經開始收網,周禮以為她幫了李婉心的大忙能從韓側妃那里得到好處,她只怕要讓他失望了。雖然與他沒什么仇怨,但攪了別人美好的愿望,她還是默默的和他說了聲抱歉。
“滾出去!”
“可惡的小人,你不配站在這里,快滾快滾!”
“差點以為真的是王府的郡主,嚇我一跳,原來是個冒牌貨,真是無恥!”
“幸好那位姑娘識破了,不然我還要給這個賤人下跪,真是憋屈!賤人快滾出去,別臟了客棧的地污了咱們的眼……”
“膽敢冒充王府的郡主,帶她去見官,讓她坐大牢!”
……
人群激憤,什么樣的話語都有。生活在底層的這些人向來人微言輕,但人言可畏,民意亦難違,周禮頗同情的看了李婉心一眼,與李言蹊商量道:“這位姑娘,她雖有錯,但也受到了懲罰,不如就此作罷。若真鬧到官府,在下怕姑娘也受些牽連,終究不好。”
李言蹊也看了一眼李婉心,略略垂眸似乎在認真考慮周禮的建議,片刻后重新抬起頭對周禮笑道:“就如公子所言。”又行了個禮,毫不拖泥帶水的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告辭!”轉身去找硫云琉芷。
周禮得了答復,這才對李婉心道:“姑娘且回去吧,記住不可再犯,若是再有這樣的情況,誰也救不了你。”
這句話,無疑是在告訴李婉心,他們不會說出去,但還需要她從此謹言慎行,莫再像這次一樣被人抓住把柄。李婉心自然聽懂了,咬著牙齒說了一聲多謝公子,這才將刀子一般的目光落在李言蹊的背影上,攥緊了拳頭,暗暗發誓,今日之辱,他日定要讓李言蹊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而她不知道,這才僅僅只是個開始,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終究會全部葬送在這個人淡如菊的女子身上。
從來沒有毫無緣由的愛恨,若是一個人恨她,只因為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害了不該害的人。
她終有一天會明白,但等她明白的那一天,她將再無活路可走。那是另一個女子堵上了性命用了八年時間為她,為他,為她們和他們撒下的一張巨網。
而她,只是這張網中,剛好逃不掉的最小的那條魚;這張網都網住了什么人,還有些什么大魚,不到最后完全收網的那一刻,誰也不會知道。
李婉心在眾人仇視的目光下,由終于被琉芷解了穴的羽環羽蘭二人扶著,帶著被卸了手臂的四個侍衛,頂著人們砸過來的爛菜葉子雞蛋籃子,狼狽的快速離去。李言蹊已上了二樓,身后傳來一道略有些沙啞的嗓音,“姑娘,等等。”她回過頭,見是一個身著月牙色長袍的男子……男孩子,劍眉星目,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點點羞澀的將她看著,見她回頭,拱手彎腰就是一禮,“姑娘今日所為,實在大快人心,在下佩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家住何處,芳齡如何,可有婚配……這些話,他都不好意思問出口。
李言蹊看清了他的長相,嘴角不由溢出一縷溫和的笑意,“暫且叫木子言吧,現在暫住在這個客棧,剛滿十四,未曾婚配,怎么,小公子要為子言介紹一二?”
琉芷目瞪口呆,與同樣目瞪口呆的小公子一同將李言蹊看著,什么時候小姐竟然這么親和好說話了?而且這算什么,光明正大的調戲?小姐喜歡的竟然是這個調調的男子?真是見鬼了的匪夷所思!
小公子愣了片刻,一張英俊中帶點稚氣的小臉慢慢的紅了,“我,我并沒有這個意思,也沒有合適的人為木……木姑娘介紹,我只是欽佩木姑娘的狹義衷腸,所以才……并沒有那個意思的,木姑娘不要見怪!”因為有些緊張,說話便結結巴巴的,但卻讓李言蹊覺得真實可愛,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聲音溫柔得讓樓梯下的周靖幾乎咬碎了銀牙,“我知道,你是想要和我做朋友嗎?但朋友之間卻總有許多背信棄義之徒,咱們不做朋友。”小公子臉色白了白,悶悶的哦了一聲,又聽李言蹊道:“我看你年紀大約要小我一些,不如就給我當個弟弟吧。”
小公子原本沮喪的垂下了頭,一聽李言蹊這話立即喜笑顏開,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李言蹊,“真的嗎?木姑娘……木姐姐你沒有弟弟嗎?”
李言蹊垂下眼眸,輕輕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聲音已經沾染了淡淡的憂傷,“木姐姐原本有一個弟弟,但他很小的時候遇到了壞人,丟了,木姐姐現在找不到他了。所以,你來給木姐姐當弟弟,好嗎?”
小公子顯然沒想到他無心之間的一句問話,竟然勾起了李言蹊的傷心事,無措的站著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半晌,抬起頭來上前一步抱住了李言蹊,又伸手拍了拍李言蹊的后腦勺,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只知道以前他每次受委屈難受的時候,母親就這樣抱著他安慰他。
小公子雖然年紀比李言蹊小了些,但身量卻長得足,比李言蹊還要高出許多,李言蹊被他這么抱著,并不顯得突兀。而她被這么抱著沒有反抗卸他的手臂也就罷了,竟然,竟然還伸手回抱住了他!站在樓梯下的周靖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只覺得頭上壓了一座大山,他努力了那么久,都不能時時看到她的笑顏,更何況……她,她竟然抱了那個小東西!
那個小東西!
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