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之后,沈知譽脫下披風,葉舒珺才看清他如今消瘦的模樣,叫人心驚。本就不粗的手腕現(xiàn)在就剩一根骨頭支楞著,手背的青筋看得根根分明,皮膚是一種病態(tài)的白,整個人跟紙片差不多薄。
葉舒珺不忍再看下去,轉(zhuǎn)頭盯著桌布上的花紋猛瞧,時間長估計能盯出個洞來。
“咳咳咳……”大概是一出一進引發(fā)了一陣咳嗽,他咳完之后,臉色倒是看起來紅潤一些,不再蒼白得嚇人。
賀春松不再盯著元廷亦,轉(zhuǎn)而去盯自己的病人。他開始號脈,房間里安靜下來,只聽見沈知譽比常人粗重的喘息聲。
“藥喝了嗎?”沈知譽點頭,作為一個病人,他特別的安分守己,每天按時喝藥,按時睡覺,也許是從小到大喝了太多的藥,喝藥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稀松平常。賀春松滿意地晃晃腦袋,“看來藥起了效果,不過,你這個是陳年舊疾,不是三天兩天就能治好的。現(xiàn)在這個方子先喝半個月,過半個月我再給你調(diào)整。”
沈知譽看起來心情不錯,連眼尾都透出一絲喜悅,其他人都覺得他是因為病可以治才笑得開心,唯有葉舒珺總覺得他是沖著自己笑的。她有些心虛地戳戳元廷亦,“讓沈公子好好休息,我們回吧。”
“哦,對!沈兄,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元廷亦瞄了一眼賀春松,見他沒有反應(yīng),偷偷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錯覺,元廷亦覺得沈知譽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失落,眼神驀地暗下去。“好吧。等我可以出門了,請你喝酒。”
喝酒?葉舒珺翻了個白眼,就他這破身體,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口,“好好養(yǎng)著吧。喝酒就算了。”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盯著自己,尤其是某人,笑瞇瞇地盯著自己,像一只狐貍。她只得強裝鎮(zhèn)定問賀春松,“你說對吧?賀神醫(yī)?”
賀春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順著她的話頭接道,“嗯。是的。”
一行人出太傅府的時候,變成了五人。多出來的那個自然是賀春松,他要跟著元廷亦去找他爹,問清楚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已經(jīng)平靜不少,至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心平氣和地同元廷亦講話,“這個拿去。”一個青色瓷瓶遞到元廷亦面前,“消腫的。”
元廷亦呵呵一笑,“謝謝前輩。”
葉舒珺帶著任隱、立夏直接回了宣武候府,疾行一路沒遇見熟人。
太傅府的管家看著自家少爺咧嘴笑得像個傻子,心中害怕,少爺怕不是中邪了吧,“少爺,少爺,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沈知譽瞬間恢復(fù)往常的表情,“咳,沒事。”
今天,依然是太傅府管家摸不著頭腦的一天。
“你出去。”果不其然,元將軍和賀神醫(yī)見面之后,直接把元廷亦攆了出來。
他哪有這么聽話,出門之后,元廷亦直接翻上了屋頂,小心翼翼地掀開瓦片,準備偷聽。一開始,兩人的聲音正常,元廷亦聽不真切,只零星的幾個詞語,“師妹”“成親”飄出來。后來兩人激動吵了起來,他才聽清楚,原來這兩人是情敵,年輕時候的。
那時候,秦眠和賀春松是師兄妹,賀春松一直都偷偷喜歡自己的師妹。沒想到,師妹后來卻喜歡上了別人。這個別人就是元廷亦他老爹——元春禮。賀春松傷心之余遠走他鄉(xiāng),這么多年來沒有打聽過師妹的消息,他一直以為師妹活得很好,沒想到卻……
元春禮卻一直有關(guān)注他的消息,因為秦眠去世時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師兄,她臨終交待元春禮,自己師兄有難的話,他一定要幫忙。所以,這么多年來,元春禮都有派人暗中保護他。
賀春松這才回想起來,幾次自己得罪人卻無端被人救下,原來都是元春禮做的。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該罵他多管閑事,還是要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倒是元春禮對他這次出手感到不可思議,“你不是不救官家人嗎?這位可是太傅嫡孫,你怎么會出手?”
“原因我不能說,不過來找我的人你一定認識。”赤虎令的秘密不是隨便能講的。
“哦?誰?”
“老侯爺?shù)膶O女,嘉明縣主。”
元春禮更是搞不明白,“你欠珺姐兒銀子?”
“呸,你才欠人銀子。當年,老侯爺救過我,我欠他人情。”賀春松知道這樣講完全沒有問題,畢竟老侯爺真的沒事喜歡救人。
元廷亦在屋頂上聽得明白,原來賀神醫(yī)是阿珺請來的,難怪任隱之前消失了一段時間,這下就說通了,他是去替阿珺找賀春松去了。那,沈知譽知道這件事嗎?突然,元廷亦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大舒服,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為葉舒珺把這件事告訴了任隱沒有告訴自己,還是因為葉舒珺給沈知譽偷偷請了神醫(yī)?
過了些時日,賀春松每天除了去太傅府醫(yī)治沈知譽,其他時間已經(jīng)完全拿將軍府當自己家,美其名曰:這是我?guī)熋玫募遥斎晃铱梢噪S意。元廷亦今天也被他一起抓去太傅府,原因是一個人走路太悶了,需要人陪。
元廷亦這幾日心結(jié)未解,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見到沈知譽,發(fā)現(xiàn)自己跟個病人的精氣神不相上下,頓時更加不開心。
“阿亦,幾日不見,你怎的頹廢許多?”沈知譽多通透的人,一眼就發(fā)現(xiàn)他心情不好。
“啊,沒甚。就是……”
“就是什么?跟阿珺有關(guān)?”
“你,你怎么知道?”這會的沈知譽在他的眼里仿若一只精怪,他嚇得說話都打結(jié)了。
“猜的。是什么事讓你如此煩心?”沈知譽循循善誘,幾句話就說的他放下心防。
“你,你知道賀神醫(yī)的三不醫(yī)嗎?”
“哦?沒聽說過,說來聽聽。”沈知譽一副好學(xué)的模樣。
“長得難看的不醫(yī),長酒窩的不醫(yī),還有官府之人……不醫(yī)。”
沈知譽頓住,他真沒聽說過,長得難看的不醫(yī)可以理解,長酒窩的大概就是針對元氏父子,那么官府之人?自己難道不算?
“所以,賀春松是誰請來的?”沈知譽很快就想通了這一節(jié),而且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點。
“是阿珺。據(jù)說她的祖父,也就是老侯爺對賀前輩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會答應(yīng)醫(y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