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仁德堂，微風里隱約有桂花的香味飄來，葉舒瓊憋了好久才深深呼出了一股濁氣，苦笑道：“五姐，往日我只是覺得祖母對四姐格外喜愛，如今看來祖母這顆心早就偏得沒邊了，明明五姐你才是這個府里唯一的嫡女，真不知祖母怎么想的……”

　　葉舒珺笑了笑：“祖母愛偏心誰我們原也是攔不住的，不過宣武侯府是祖父打下的基業，旁人若是生了其他心思，那就容不得了。”

　　葉舒瓊瞧著話里有話，細細一琢磨，心里不由得一驚。

　　葉舒珺瞧著她神色，便知她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過現在陸姨娘母子還未有什么動作，她也不必說得太明白。

　　葉舒瓊久久不語，平日她與張姨娘窩在梨香院，只覺得侯府在陸老夫人的把持下十分祥和，除了張姨娘偶爾的抱怨，她是十分樂哉的，如今隨著葉舒珺走動多了，卻也看到了這侯府的另一面，這讓她忍不住有些害怕，又有了希望，仿佛她的命運也會隨著侯府的改變而改變。

　　“五姐，恕我多嘴，這些日子我瞧著那個周夫子有些不太對勁。”葉舒瓊下定了決心，她是個心細敏感的人，這幾日瞧著周仕舜對五姐的越發殷勤，和對待她與瑛姐兒的敷衍，也看出了些端倪：“我想五姐可需要防著些他。”

　　“哦？”葉舒珺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皺著眉頭道：“周夫子是二哥介紹來的，可是在祖母前面打了包票的人品，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葉舒瓊臉色一白，不知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萬一五姐對這個周夫子也是有意的，那自己不是枉做了小人。她低著頭，用力捏了捏自個兒手心：“五姐，你現在身份不一樣，就怕旁人會生出不堪的心思。”

　　這話說得十分明白了，葉舒珺也沒料想到葉舒瓊會有勇氣和她說這個，心里不由得一暖，瓊姐兒是真的和她一條心了。她一貫冷清的臉上露出了暖風般和煦的笑容：“多謝六妹提醒，我定不會辱沒了宣武侯府的名聲，放心。”

　　葉舒瓊心里一喜，她賭對了，五姐心里是知曉的，既然五姐有把握，那她便靜觀其變就好，只要在五姐需要她的時候她能出一份力便好。

　　陸老夫人待葉舒珺姐妹走遠了，才讓羅嬤嬤扶她起身，洗干凈了帕子給她凈面，這幾日沒病還要躺在，身子都懶了。

　　“你去和春娘說一聲，讓琬姐兒好好去林氏那里認了錯，她犯了這等事，我若不搶在林氏前面懲罰她，還不知道要吃什么苦頭呢，如今林氏當家，這份臉面還是要給林氏的，她既然要出來了少不得要去林氏跟前孝順幾日，囑咐琬姐兒收起她的小性子，不然老婆子我再也不管她了。”

　　羅嬤嬤忙應了，替陸老夫人重新收拾了妝容后，喚了如意進來伺候，這才往雨荷院那邊去。

　　陸姨娘為了巴結好陸老夫人，平日里沒有少打點老夫人身邊的心腹羅嬤嬤，羅嬤嬤也是個識相的，在老夫人面前沒少替陸姨娘吹風。可羅嬤嬤在這深宅大院大半輩子了，骨子里精明得緊，眼瞧著五姑娘在老夫人跟前越來越受重視，自己又見識過五姑娘的厲害，心里一想到葉舒珺便有些怵。如今瞧著陸姨娘也沒了先前的熱情了。

　　雨荷院里，陸姨娘一聽老夫人要放了琬姐兒出來，心頭一喜，再往深處一想，還有一個多月便是中秋節了，陸老夫人這是要親自進宮為琬姐兒謀劃了。自從琬姐兒那事發生后，宮里也沒再派人來有個說法，想必皇后娘娘是不愿搭理這事，可恨的是淑妃娘娘也當做什么事沒發生一般。陸老夫人將琬姐兒禁足，一方面是想不讓琬姐兒露人前，等著這事平息過去，另一方面也是想先看看宮里娘娘的意思，如今這般光景，陸老夫人不得不走一趟了。

　　“辛苦羅嬤嬤了。”陸姨娘示意了身邊的素蘭取了一支紅梅金絲鏤空珠花遞給羅嬤嬤，討好地笑了笑：“聽說嬤嬤的孫女已經許了人家，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給添的嫁妝。”

　　羅嬤嬤面不改色地接過，塞進袖中，湊近了道：“四姑娘這次能出屋子，還是五姑娘和六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的情，奴婢可不敢居功，老夫人交待了，讓四姑娘這段日子就去世子妃那里立規矩。”

　　陸姨娘俏臉漲紅，神色尷尬，勉強笑道：“四姑娘有老夫人教導，哪敢再勞煩世子妃。”

　　羅嬤嬤心里冷笑，這位姨娘還未看清呢，琬姐兒做出那樣丟臉的事，老夫人雖說心疼，不得不為她打點，可心里到底是有氣的，不然老夫人何須賣出老臉去宮里求了這份臉面。

　　“姨娘若真為四姑娘好，便安老夫人說的去做，奴婢不可久留，老夫人身邊還等著奴婢去伺候呢。”

　　“羅嬤嬤慢走，素蘭，送一送嬤嬤。”被一個下人教訓，陸姨娘心里窩火得很，偏偏又不得不擠出笑容，待羅嬤嬤出了院門，陸姨娘才恨恨地“呸”了一聲：“狗仗人勢的老東西！”

　　素蘭送完了羅嬤嬤，一回到屋里變見陸姨娘鐵青著臉坐在桌邊，小心地倒了杯茶給她，又仔細地替陸姨娘敲腿，見陸姨娘神色緩了，方輕聲道：“姨娘，那羅嬤嬤說姑娘下午便可和其他姑娘一道去上閨學了。”

　　陸姨娘心思一動，放下了茶碗，道：“你去把四姑娘請來，我有話要交待她。”

　　“是。”素蘭連忙站起身，去了葉舒琬處。

　　沒一會，葉舒琬疾步走了進來，一頭撲進陸姨娘的懷里，哽咽道：“姨娘，祖母真的肯放我出來了？”

　　陸姨娘也是目光含淚，撫了撫葉舒琬俏麗的臉龐，連連點頭：“是的，姑母剛剛讓羅嬤嬤來傳了話，你等會回去好好梳洗一番，我帶你去給世子妃請安。”

　　聞言，葉舒琬的臉拉了下來，扁扁嘴道：“姨娘，我不想去，我們去找祖母好不好，求求祖母幫幫女兒，女兒不想嫁給二皇子。”陸老夫人什么打算，陸姨娘也早已透露了一二給她，可那時她還被關著，一心只想出來。

　　陸姨娘臉色一變，呵斥道：“姑娘說什么胡話！皇子也是你能挑三揀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