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喜笑道:“中午的時候,太太的閨蜜楊太太打來了電話,她說,太太又是得閑,就去她家里打麻將!”
曹太太道:“不過就是這些沒用的營生!現(xiàn)在只要一提起麻將,我的心里就覺得厭煩。那個楊太太也真是!從年輕的時候一直打到現(xiàn)在,總沒有厭煩的時候!不過,她是個享清福的命,家里的大事小事都不用操心!不像我,家里哪件事情能離得開我!”
翠喜加快了捶打的速度和力度,笑道:“太太是能者多勞!很多太太們都羨慕您的能干呢!她們眼巴巴的盼著能得到您的才干,可也只能眼巴巴的瞅著!她們哪里能有福氣像您一樣的叱咤商海呢!哎!她們不過都是俗人罷了!太太上輩子肯定是武則天轉世!”
曹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用手指輕柔的在翠喜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子,道:“你這張巧嘴真討人喜歡!”
翠喜笑道:“實事求是!坊間哪有人不曉得太太的才干?都說太太是武則天皇帝轉世,所以能撐起上海灘珠寶行業(yè)的風帆!現(xiàn)在的那些后起商賈們,都是隨著我們曹家的風帆一路前行呢!”
曹太太愈發(fā)得意的笑了起來。她打量著眼前笑盈盈的翠喜,不由得觸動了心事。她的腦子里有人影兒一晃而過。她問道:“二少爺呢?一直沒回來?”
翠喜聽到“二少爺”三個字,心頭微微的一顫。她當即回道:“二少爺一早就出門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呢!不知道去了哪里。”
曹太太嘆息道:“還能去哪里?肯定去歡喜月戲班子里找那個小賤人了!”
翠喜急忙低下頭,故意不敢吭聲。她的心里其實著實痛快。因為曹太太罵蘇細煙是個小賤人。
曹太太已經(jīng)喝完了咖啡,把那只細瓷金邊的咖啡杯放回到茶幾上。她又看了翠喜幾眼,腦子里再次浮現(xiàn)出了春曦的模樣。眼前這丫頭和春曦確實很般配。曹太太的心里已經(jīng)生出了想法,覺得應該讓這丫頭給春曦做姨太太。她相信,翠喜這丫頭肯定能蠱惑住春曦的心的!
當然,曹太太這么做,是有她的道理的!翠喜畢竟在公館里做了很多年的事!曹太太眼瞅著翠喜這丫頭長大,對她的模樣和性情都了如指掌。另外,春曦要是被翠喜勾住了魂,肯定會對戲班子里的蘇細煙死心的!
這會兒,曹太太回過神,幽幽的問道:“昨晚上,你送楊梅湯去二少爺房里,二少爺喝了你做的楊梅湯了嗎?他是不是覺得很好喝?”
翠喜聽到這句問話,眼睛一轉,笑道:“二少爺喝過了!倒也沒說什么。”
曹太太故意不往下說了。她很慈藹的看著半蹲著的翠喜,滿眼睛里都是話。翠喜自然明白曹太太話音里的意思,臉頰不由得微紅起來。曹太太眼瞅著翠喜的害羞,忍不住笑了起來。
廚房里,張媽和祝媽正仔細的聽著客廳里的說話聲。這會兒,祝媽低聲冷笑道:“你瞅見沒有?翠喜那蹄子真能溜須拍馬!”
張媽撇著嘴,跟著冷笑道:“哼!太太不過是拿她開心罷了!她還真以為自己能攀上高枝?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祝媽接口道:“就是!做她娘的狗屁春夢吧!”
春曦在歡喜月戲班子里呆了一整天,陪師母聊天解悶。當年,他因為和家里鬧別扭,在這戲班子里當學徒。那時候,戲班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春曦的身份,以為他是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所有人都體恤春曦。春曦拜峨眉春為師,自然稱呼他的娘子歡喜月(藝名)為師母。
歡喜月戲班子的名號用的就是峨眉春娘子的藝名。
歡喜月是位性情柔順的良善女子。她對春曦很疼愛,根本舍不得讓他隨著學徒們打雜干活。反過來,她還經(jīng)常給春曦好吃好喝好玩的。等到春曦的父親帶著小廝找來的時候,戲班子的眾人才清楚春曦的身份。那時候,歡喜月還替春曦求情,說春曦太小不懂事,求曹文嘉不要責打春曦。
這會兒,她生了肝上的病,正在內室里靜養(yǎng)。春曦和峨眉春進去后,她立即來了精神,要春曦陪著她說話。峨眉春走后,春曦一直守在師母的身邊。
他悄悄的吩咐了小伙計,給了他些錢,讓他去買了很多營養(yǎng)品。歡喜月看見了,責怪春曦破費。春曦淚目道:“這算什么!當年,師娘是怎么疼愛我的?我真不知道應該怎么孝敬師娘,只好買這些吃食!師娘要是想起來要什么,就立即告訴我,我打發(fā)人去買!”
歡喜月笑道:“有你這片心,師娘就心滿意足了!師娘要是有你這么個孩子,就算是早死幾年都愿意!”
春曦急忙道:“我就是師娘的干兒子!師娘肯定長命百歲的!”
歡喜月道:“小時候,你不懂事,和家里鬧別扭,師娘也跟著操了不少心。這會兒,你從香港留學回來,光宗耀祖,師娘的心里真舒服!”
春曦笑了起來,眼神里流淌著歡喜。
歡喜月道:“你爸爸要是還在,看到你這會兒的樣子,肯定會覺得很欣慰的!”
春曦道:“師娘不要提他了!你難道忘了他當初帶著小廝來這里大鬧的往事了?”
歡喜月聽到春曦的這句話,不由得觸動了心里的往事。有一件事情,春曦到現(xiàn)在還不曉得。
春曦看到歡喜月正惘惘的,不由得安慰道:“我剛才多說了一句話,又惹得師娘心里不痛快了。我們還是不要再說我家里的事情了吧!我的心里已經(jīng)很煩了!”
歡喜月回過神,問道:“可是為了煙兒的事情,你母親發(fā)火了?”
春曦點了點頭,嘆息一聲,低下了頭去。
歡喜月沒有馬上說什么。她又出了一會兒神,用很無奈的口氣說道:“依照師母的想法,你母親也有她的難處!你們曹家畢竟是商賈大鱷,家族門風嚴謹,對子弟的婚姻大事自然要慎重!煙兒雖然生的標志,可畢竟是戲班子里做戲的青衣!你母親肯定不愿意這種出身的女孩子做曹家二少奶奶的!”
春曦抬起頭,道:“可我喜歡細煙,細煙也喜歡我!我們彼此喜歡,難道有錯嗎?”
歡喜月擼了擼胳膊上的那只翡翠鐲子,用手摩挲著春曦的頭發(fā),道:“你們兩個人彼此喜歡……這實在沒有錯。可你們畢竟生活在世俗里。很多事情簡直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主的!你母親是不會答應你娶煙兒為妻的!要是換成我,我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優(yōu)伶子弟為妻!所以,你不要怨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