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文韜舉行了定婚儀式的第二天早飯后,程連德把文韜叫到西廂房,給了他三百元錢。讓他去玉竹家送八月節的禮并接玉竹來家過八月節。文韜接過錢,心里沉甸甸的,盼望著自己的羊能盡快賣出去,好給父母分擔點經濟壓力。
文韜走后,錢明華想起一事,她問程連德:“咱們給二媳婦的點煙錢,不是說好的給三百,你怎么突然變成六百了,加一倍?”程連德說:“這事是春梅提的,她說今年定婚的點煙錢都長到六百了,我想也是,再給三百塊錢是顯得薄點。二媳婦又沒要彩禮,又沒閑事。多給點算獎勵。”錢明華說:“你想的也對,只是大媳婦哪兒,不好交待。說好了一樣的,結果還是比她多,就怕她說咱偏心。”程連德說:“大媳婦雖說不大方,不至于計較這三百塊錢吧,那也太看不透事了?”錢明華說:“大媳婦進門這幾年雖說沒什么閑事,但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你以后別老當著大媳婦面說二媳婦沒要彩禮、沒要東西的話,你給她留點面子。你沒看出,一提這事她就躲。”程連德說:“也對。我沒想那么多,大媳婦雖然結婚的時候沒少難為咱們,進門幾年到也不言不語,又給咱生了個大孫子。等過八月節多給她幾個零花錢。”錢明華說:“行是行,就怕傷了人心難補回來。”程連德聽了又不耐煩:“就你心眼多。”
且說文韜趕著馬車,先去鎮上去買禮品,他走出院門才幾十米遠,文財從后面跑著攆上來,跳上馬車坐下。文韜說他:“你有點空就往外跑,一會也不想在家呆著,還怪咱爸老罵你,在家幫媽劈劈柴禾也行呀。”文財“嗤”地一聲笑著說:“我發現你越來越象老太太,磨磨叨叨愛管事,將來你也這樣,玉竹姐不煩?”文韜笑著說:“我不是愛管事,就是這回訂婚,看爸媽張羅的,他們太不容易了。玉竹家還沒要這兒要那兒呢。咱家也沒少花。所以咱們平常表現的要好點,別讓爸媽操心。”文財說:“我知道,等我找對象的時侯,不讓爸媽操心。今天我先幫你操心,那臺拖拉機到底買不買了?大老羅還等你的信呢。”文韜說:“買。”文財說:“錢已經給玉竹姐拿回家,她能舍得再拿回來讓你買車?”文韜說:“怎么舍不得,就因為我要買車,她才同意定婚。”倆哥說著話來到興隆街里。
兄弟二人首先來到大老羅家看車,大老羅說:“放心,這車給你留著那。只是希望你快點來提車。”文韜說:“快,明天就來。”
離開大老羅家,文韜、文財又來到劉家商店。文韜選購了酒、罐頭、月餅、蘋果、桔子、奶粉、糖果、紅棗八色禮。擺在柜臺上一大堆,他讓文財將馬車趕到商店門口等著,自己將東西從店里搬到車上。
文韜剛把禮品裝到車上,只見從東面來了一位穿著時髦,濃妝艷抹,燙著卷發的姑娘,她徑直走到文財跟前,用手拍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說:“干啥買這些禮物,看老丈人去?”文財瞅著她笑著說:“我媳婦跟人跑了,我去哪兒看老丈人?”那姑娘說:“你媳婦跟人跑了怨你沒看住。”文財說:“行,一會兒我就拿鐵鏈子栓上她。”姑娘“咯咯”地笑起來:“看把你能的。”
他們旁若無人地開著玩笑,站在旁邊的文韜有點不自在,他伸手拽過文財手里的馬韁繩,文財才想起文韜,忙給文韜介紹說:“她是我的同學趙萌萌,她家是東頭開建材商店的。”又對趙萌萌說:“這是我二哥,他要去老丈家串門。”
趙萌萌,文韜豈不認識,就是沒說過話。她是興隆街里的名人,父親原來是鎮綜合廠的小領導,現在又開家建材商店,生意很紅火。這個趙萌萌仗著家里有錢,什么也不干,每曰打扮的漂亮的,在街上到處晃。但是文韜卻不記得她跟文財是同學,更不知道她跟文財這么熟。他對趙萌萌印象不好,不愛答理她,但還是沖她點點頭“來買東西?”趙萌萌卻不再意,大方地叫了文韜一聲“二哥。”弄的他挺不好意思的。文韜對文財說:“早點回家。”說著,趕著車走了。文財答應著同趙萌萌又進了劉家商店。
文韜一路未停地來到玉竹家,李家人正等著他。羅樹華、李榮芬見文韜給她們也買了禮物,都說:“這孩子,這么破費干什么?浪費錢。”文韜說:“您們是長輩,我給您們買禮物是應該的。”說著,把禮物一份份地分開。羅樹華見他給王忠軍、王忠仁都買禮物了,說道:“你給我買一份就行,給你倆舅舅買干什么,他們沒長牙。”玉竹說:“看我姥姥說的。舅舅沒有牙,不會喝稀的。”羅樹華說:“稀的喝多不行,耍瘋。”大家笑了一陣。
因為李榮芬、劉建功要坐下午一點半的客車回縣城,王忠芹領著女兒們早早地做了豐盛的午飯。吃過飯,歇息了一會兒,李榮芬,劉建功就張羅走,羅樹華說:“親家母,忙什么的,再坐一會兒呀?”李榮芬說:“再坐一會兒就趕不上客車啦。”羅淑華說:“趕不上車就再住一宿。”李榮芬說:“不能再住了。”說著就往外走。
李敬祥、李敬業忙去套馬車,王忠芹、蘇秀艷領著玉梅姐妹往車裝各種禮物。劉建功見了忙攔著:“別再拿了,太多了客車不給拉。”又笑著說:“跟鬼子進村似的,來一回掃蕩一回。”王忠芹說:“姑夫,不能這么說,我們去您哪兒,也是大包小包地往回拿。”李榮芬笑著說:“你們兩人都別謙虛了,咱們是親戚。”
送走李榮芬、劉建功回來,已經是下午二點多了。文韜當著眾人的面,邀請玉竹去他家過八月節,玉竹猶猶豫豫的,看看姥姥看看文韜。羅樹華看出來了,她對玉竹說:“去吧。定婚了,婆家都興接沒結婚的媳婦到家里過節。”玉竹聽了,便去西屋收拾隨身洗漱用品。
文韜坐在東屋同羅樹華等人說話。一會兒,玉竹拎著花布兜過來了,她笑著對文韜說:“來了半天了,有件重要的事沒提。”文韜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沒忘,就是沒有機會說。”大家聽他倆像說暗語似的,忙問什么事?玉竹說:“買車的那件事呀,我以為二喜子忘了呢。”文韜說:“我要是忘了,就是撒謊了。”
羅樹華說:“那天聽玉竹說了一句,沒聽明白,這幾天凈忙著陪李親家嘮嗑了,也沒細問,說說咋回事?”玉竹忙向姥姥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羅樹華說:“這是一件正經事。只是你們用買結婚東西的錢買了車,結婚時就買不了什么好東西了。”玉竹說:“買不了就不買呀,等以后掙了再買。”文韜說:“用車掙錢,把買車錢掙回來再結婚。”羅樹華點頭說:“這樣可不錯。”玉竹笑著說:“計劃的不錯,只是車還沒買來,計劃也白計劃。”文韜說:“買車還不容易,人家等著呢,拿錢就買回來。”
玉竹說:“以前不敢說,現在有底氣,只要有車拿錢也容易。”說著從兜子里拿出一沓錢來,遞給文韜。文韜沒接,問她:“你拿多少錢?”玉竹說:“六千六。”文韜說:“不用都拿,四千二就夠了。”玉竹便數了四千二百元錢,余下的交給王忠芹,王忠芹說:“我不要你的錢。”玉竹“咯咯”地笑起來:“讓我媽說的我都不好意思往下說了,給我保管著。”大家都笑起來,王忠芹才明白,她笑著說:“讓我保管行。”說著接過來,揣在衣兜里。
玉竹跟著文韜剛要動身走,又躊躇起來:“咱倆帶這么多錢走路,能行嗎?我害怕。”文韜說:“有什么可怕,外人誰知道咱帶錢了。咱這山里小路,走路的人都很少,誰能跑山里去劫道?”李敬祥說:“不用害怕,爸爸送你。”李敬業說:“對,還有二叔。”
李敬祥套上自家的馬車,李敬業、玉家、玉菊都坐上車。陪文韜、玉竹一起離開了桔梗坡。李敬祥趕著車走到離芍藥屯有八里多路的黃家窩棚,便停住了。他對玉竹說:“爸爸就送到這兒了,前面的屯子多了,路上的人也多了,不用害怕了。”玉竹紅著臉說:“沒見過世面,膽小,把您們給折騰一趟。”李敬祥說:“這算什么折騰,當溜達玩了。”又嘆一口氣說:“你沒見過世面怨爸爸呀,沒把你培養出來。”邊說邊趕車往回走了。玉竹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差點落了淚。
文韜見李敬祥等人走遠了,才趕馬繼續向前走。他一面同玉竹嘮著嗑,一面不停地吆喝著馬疾走,時間不長就到家了。
程家人正在家等著他們。見玉竹來了,程貴恒、錢明華、宋麗娟迎了上來,大家說了幾句客套話,玉竹讓文韜將自己帶的禮物拿了下來。錢明華見玉竹帶來了的禮物不僅有酒、月餅、罐頭、奶粉,還有半藍子香瓜,二個大西瓜。她心里喜歡:“這家人真實在。”
程貴恒見香瓜、西瓜驚伢地說:“瓜園的瓜早就罷園了,你家在哪弄的西瓜、香瓜?”玉竹說:“我們家自己種的晚瓜。”程貴恒說:“你爸、媽真有二下子。還會種瓜。”玉竹說:“我爸媽學種瓜,就是為了我們姐妹。我們小時候家里困難,沒錢給我們買好吃的,就在菜園里種瓜果給我們吃。”宋麗娟聽了,羨慕地說:“大爺大娘真好。”錢明華切了一個西瓜,全家人吃了,都說:“還挺甜呢。”
當晚,玉竹第一次住在程家。她同錢明華住在西廂房,而程連德與老父親及兒子們擠著睡了。玉竹、文韜相處快一年了,她與程家人也很熟悉了,但第一次住在程家,還是不習慣,很拘謹。也知道程家在衛生方面是不講究的。玉竹認為這是小節,不必計較。她入家隨俗,在晚睡前,沒有張羅洗臉洗腳,只刷了牙。錢明華也知道玉竹愛干凈,便收斂自己隨意邋遢的習慣,不僅把屋子收拾的干凈多了,還搞了個人衛生。玉竹也注意到了,這對準婆媳都會心地笑了。
次日玉竹、文韜、文財三人早飯后剛撂下筷子,就張羅去街里大老羅家提車去。程連德忙問文韜、玉竹:“你們真買呀?”他倆說:“是,真買。”程連德臉一沉,不高興地說:“我給你們的錢是讓你們買結婚用品的,你們拿去買車,禍禍沒了,等結婚的時候拿什么買東西?你們可想好了,沒錢不能跟我再要了,我可沒錢給你們了。”玉竹笑著說:“我們也不會向您要了。到時候自己想辦法。”
三人剛走出院口,程連德在后面招呼他們:“我跟你們看看去。”文韜、文財不愿意讓父親去,但是不敢拒絕,只好領著父親來到大老羅家。程連德一看那臺車,就不高興了,罵文韜:“你真是想車想迷了,瞪眼買這破車。年輕人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大老羅聽了程連德的話不高興了,他說:“這位老哥說的是什么話?我賣車,他買車,倆相情愿。難道我這么大年紀,還能騙你兒子?我的車表面上看著舊點,機器狀態還是不錯的。若不是我要搬家,這個價格決不賣的。”文韜誠心要買這臺拖拉機,忙把父親拉到大老羅家的院外說:“這車我讓文盛哥看了,這個價錢行。再說我都交訂金了,不買人家不退錢。”程連德“啍”了一聲說:“你小子真有主意,我以為說說就完了呢,你還動格的了。你以為錢那么好掙的,有了車就能掙著錢?掙不著錢,耽誤了結婚,看你怎么辦?”文韜說:“不能。”程連德說:“行啊,我話都說到了,買賠了,可別怨這個那個的。”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竹、文財忙走過來問文韜怎么回事,文韜說:“爸還是怕咱吃虧。”玉竹、文財都問他:“還買不買了。”文韜說:“買。”三人又回到大老羅的院里,文韜把交錢交給了大老羅,大老羅把車及工具等都交給了文韜,又額外給他加了幾斤油。文韜開著車回家了。
文韜買車了,這事轟動半個芍藥屯,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跑來看,又紛紛夸贊文韜。程連德聽了卻說:“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臺破車,等它砸到手里,后悔都來不及。”氣得錢明華說:“活半輩子了,一句好聽話也不會說。”
下午,玉竹到杜家玩,李敬文好友劉大娘也在杜家。她見了玉竹,也問文韜買車的事,玉竹把事情對她說了。劉大娘說:“我跟你姑是多年的老關系了,拿你當親侄女看,所以我想說兩句,聽不聽在你了。”玉竹聽她挺神秘,忙側耳細聽,劉大娘說:“這車你不該買,這等于把給你的錢又還回去了。”
玉竹說:“怎么是還給回去了?講好了,等我們結婚就歸我們。”劉大娘又說:“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把車把開到你家放著,等結婚的時候再開回來。”玉竹搖搖頭說:“那樣做不好吧?都講好了,那能再變。”劉大娘聽了,不在說此事,嘮些別的閑嗑,便走了。
劉大娘走后,李敬文對玉竹說:“剛才你劉大娘說的話有道理。”玉竹問:“什么道理?”李敬文說:“你把車放在程家,萬一你公公婆婆反悔了,那車不給你了,你咋辦?”玉竹說:“姑,我認為這樣想和做都不對。還沒在一起生活,就胡亂猜疑,以后還咋相處呀。”杜志國聽了,也說李敬文:“凈沒事找事呀,老劉婆一天疑神疑鬼的,你也跟她學。本來是件高興的事,咱這么做,多別扭。”李敬文說:“我就怕玉竹吃虧。”杜志國說:“老劉婆就怕吃虧,成天跟婆婆、兒媳婦鬧的嘰嘰歪歪的,那樣好呀?”正說著話,文韜來了,接玉竹回家。
第二天,就是八月節了,程家這天的一日三餐,因為玉竹來家,吃的比往年八月節好。晚上,玉竹同錢明華回到西廂房,文韜也跟過來嘮嗑。玉竹對他們娘倆說:“明天我就回家。”錢明華說:“忙什么?再住兩天呀。”玉竹說:“不能再住,我估摸著我家的蕓豆該拔了。”
錢明華從柜子里拿出一百元錢,遞給玉竹。玉竹笑著直躲:“怎么又給錢?”錢明華說:“興這樣,婆家沒有讓串門的新媳婦空手走的。”文韜把錢接過來,塞進玉竹的手中。
八月十六吃過早飯,玉竹就張羅回家。文韜去發動拖拉機,他要開車送玉竹。程連德過來說:“就趕馬車去吧,一個破車別開出去丟人了。”文韜說:“好車破車,它是臺車,總比馬車快,開去讓大爺大娘看看。”程連德冷笑一聲走了。
果然,拖拉機比馬車快不少,玉竹覺得時間不長就到家了。李家人看見文韜的車都驚喜不已,圍著看了半天,玉家對文韜說:“二哥,等有時間教我開車吧。”文韜說:“好,一定教你。我開車就是我文盛哥教的。”文韜說下午他家也要拔豆子,沒吃中午飯,開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