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鎮。
大帳里的李晟基一臉興奮——敵人終于上鉤了。
不過這新市鎮雖然地理位置絕佳,但也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其南邊是滋水,北邊是其支流木刀溝,新市鎮便在兩水交匯處,如果在鎮子東邊一堵,整個鎮子就包在里面動彈不得,當然了,木刀溝、滋水都有橋梁,想進出還是很方便地。
李晟基的大營設在鎮子東邊,現在敵軍來了,留在原地靜等敵軍不是他的風格,他留下周信的第六都駐守新市鎮,談謙的第八都駐守大營,自己帶著剩余五都人馬,加上橫刀都,一共八千人出木刀溝,在木刀溝北面緊挨驛道的一處曠野排好陣勢,靜待趙行直的大軍。
北面驛道上,趙行直已經恢復了冷靜。
女人雖然重要,但與自己的性命比較起來那就遠遠不如了,不過自己既然出來了,就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再說了,剛才探馬匯報過了,李晟基竟然棄大營不守,而在前方曠野處等著自己。
這樣的話這一仗自己就有把握了,對面的李晟基這次除了幾百親衛外,剩下的全是步軍,而自己卻帶著幽州一半的漢軍騎,還是叔父轉戰南北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精銳老騎,以精銳騎兵擊破敵軍步軍,再用四千步軍進攻,沒有失敗的道理,不過對方的人數好像超過了己方,這倒是一個問題。
不過一想到李晟基帶給自己的侮辱,血氣瞬間便涌了上來,老子有兩千騎兵還怕什么,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了,以后在幽州還怎么做人?
想著便讓大軍加快了步伐,恨不得早一點將那可恨的李晟基碎尸萬段。
兩支軍隊很快相遇了。
為防備敵人騎兵的沖擊,李晟基將五個都的長槍兵全部放在外圍,兩千長槍兵組成了一個長寬各約兩百五十人的緊密大陣,每面均有兩排長槍兵,弩手、弓箭手分列其后,最中間的是刀盾兵和橫刀都,李晟基則站在最中間一輛大車上指揮。
長槍陣外圍正面、左面、右面約六十步(約一百米)的地上被五個都的工兵挖的坑坑洼洼的,靠近方陣約三十多步(約五十米)的地方挖了四道壕溝,小坑、壕溝都用茅草、薄木板蓋著,表面上卻看不出來。
現在兩軍相隔約兩百步(三百米),趙行直遠遠地望了一下,見敵方用兩排長槍組成了一個“烏龜陣”,眉頭不禁一皺,不過很快便釋然了,李晟基還是不知兵啊,區區兩排長槍兵便想阻礙我兩千精騎的沖擊?
如果你有五六排,抑或三四排扎成烏龜陣,趙行直或許還要考慮一下,但區區兩排,我最多舍棄一排騎兵、兩三百騎便可擊破大陣。
想到擊破大陣后俘虜李晟基將他綁在柱子上一刀一刀割著他的肉,他心里的快意便猛地升起來了,“李晟基啊,李晟基,你最好不要自殺或者戰死”,他默默地念叨著。
既然四面都一樣,那就正面進攻!
趙行直一次便出動了一千騎,第一排只有五十騎,后面每排依次增加十騎,一共十一排——鋒矢陣!
一千騎兵接近布滿小坑的地段邊緣時,李晟基大陣里面的一千五百弩手發動了,斜指上空的弓弩射出了一千五百只弩箭。
漫天的箭雨過去之后,騎軍大陣至少有一兩百騎中箭落馬,且大多是鋒矢陣后面幾排的騎兵,前面的騎兵依舊高速向前沖,過了小坑地帶,又有一百多騎馬匹跌到在地。
這時大陣前面的兩排長槍兵紛紛伏低身體,后面的弩手一排接一排的平射開始了,等騎兵沖到壕溝附近時,又有一百多騎落馬。
趙行直在后面看得睚眥欲裂,短短的距離就損失了近一半人馬!
狗日的李晟基,果然狡猾如狐,但事到臨頭只能奮力一搏了,只有三十多步了,沖過去就是勝利!
沒想到這三十多步也不好過,不斷有馬匹跌入壕溝,前面李晟基的弓箭手則大開殺戒!
好不容易剩下一百多騎沖過三道壕溝來到長槍兵面前,他們卻遇到了了最后一道壕溝,還是最寬的一道,六尺寬、三尺深,一百多匹戰馬陡然跨入這道壕溝,一半的馬匹跌到在地,將馬上的騎士紛紛甩出,迎接他們的則是閃著銀光的長槍!
剩下一半的馬匹僥幸穩住腳步,馬上的騎士也被居高臨下的長槍兵扎了個透心涼。
不到一刻時間,長槍陣正面長約一百五十步、寬約七十步的陣地上到處是亂跑的馬匹、落馬的騎兵,以及受傷的馬匹、騎兵的嘶叫聲、呻吟聲。
不過在隨后弓箭、弓弩的打擊下,亂跑的騎兵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嘶叫聲和呻吟聲。
趙行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半響一咬牙,將剩余的騎兵分成三波,依次從敵軍大陣左側、右側、后側進攻,等左右兩側的騎兵跟正面那一千騎一樣消失殆盡時,按計劃進攻后側的騎兵死活也不愿意再進攻了。
其實他們如果進攻后側的話還有一絲希望,后側沒有小坑和壕溝,不過也就是一絲而已,嚴陣以待的弩手、弓箭手對付區區三百騎兵還是很容易地。
現在趙行直還剩下四百騎兵、四千步軍。
不過隊伍最后的一千定州本地軍現在卻有些慌亂了,聞名河北道的幽州鐵騎幾個照面就損失了一千多,這仗還怎么打?
恐慌的情緒在互相感染、凝聚著,不久隨著一個長槍兵喊了一聲,扔下長槍便向后跑,接著是三個、四個,到后來整支定州軍都向后跑。
接著便是幽州步軍,最后只剩下趙行直的四百騎孤零零地杵在原野上。
這時李晟基的大陣也發動了,五百橫刀都士兵一分為二,從后側出陣,三百甲都士兵由鄭恩領著繞過右側的小坑、壕溝地,只撲還兀自發呆的敵軍四百騎,李繼基帶著乙都兩百人從左側繞過小坑、壕溝地去追趕逃跑的敵軍步軍。
大陣的步軍也通過正面壕溝陣彎彎曲曲的通道向敵軍撲去。
鄭恩的甲都很快就就接近了趙行直的騎軍.
趙行直的四百騎兵又跑了一百,剩下這三百則是他的直屬親衛,他們都沒動,都看著趙行直。
趙行直臉色變了幾下,最后終于恢復了幽州第三驍將的本色,只見他提起自己十五斤重的馬槊,笑著說:“承天軍的詭計耍得不錯,不過真刀真槍干起來,咱們幽州健兒不一定輸,怎么樣,跟我殺賊去!”,說完一馬當先便沖了出去。
三百騎緊緊跟著趙行直,都是一臉決然的模樣。
鄭恩見狀,臉色也凝重起來,“投!”,一陣標槍過后,眼前的敵騎不但沒有退縮,反而加快馬速直沖過來。
鄭恩的甲都還是老樣子,夾著騎槍,排著整整齊齊的隊形迎了上去。
隊伍整齊、統一的作用就在于配合,三百騎對三百騎,一個照面,趙行直的部隊便有不少人落馬,而鄭恩這邊只有對方的一半。
不過就是這樣,鄭恩越發凝重起來,兩旁緊跟著他的衛兵已經有一個倒下了,戰友的倒下激起了他的悍勇,騎槍刺中了一個敵騎后,一柄馬槊閃電一般向他刺來。
鄭恩趕緊舉槍格擋,將馬槊向上一撩,沒想到來槊竟然蘊含了驚人的力量,他根本撩不動,而長長的劍尖模樣的槊頭繼續向他喉嚨刺來。
鄭恩心里一涼,知道遇到了高手,定睛一看,只見一位穿著山文甲的絡腮胡子冷笑著將槊頭繼續往前送。
現在鄭恩有兩種選擇,一是棄馬,但四周都是亂跑的馬匹,下了馬也是死路一條,還有一條路,就是奮力一搏。
情急之下,鄭恩猛地一松手,壓著騎槍的長槊受到的阻力一空就向下掉,這時鄭恩抽出了自己的長刀,雙手握著向槊桿猛地一砍!
不過他快,敵人更快,就在他砍中槊桿的同時,槊頭已經刺進了他的前胸!
鄭恩已經感覺到自己胸口的魚鱗甲被刺破了,胸口也是一陣劇痛傳來,不過此時他的長刀也砍斷了槊桿。
絡腮胡子的半截槊桿仍插在鄭恩身上,他干脆操起剩下的槊桿向鄭恩頭上砸去!
右胸的劇烈疼痛使鄭恩已經來不及揮長刀格擋了,他一時有些沮喪,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半響,鄭恩才睜開眼睛,只見周圍都空了,只剩下自己面對的那騎,那人還保持著舉棍下砸的姿勢,不過其身形發呆,鄭恩再仔細一看,只見那人的喉嚨上釘著一支箭尾,嘴角冒出了血跡。
不遠處,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馬上一位留著短須的騎士,左手握著長弓,不是李晟基是誰?
……
趙行直三百騎全軍覆沒,不過李晟基的甲都也死傷了近一百,大部分還是重傷!
趙行直帶來的三千幽州步軍、一千定州軍在乙都士兵的圍追堵截下,加上追上來的七千多承天軍大隊,毫無懸念的投降了,最后回到新樂的士兵只有三百多人,其中大多是熟悉路徑的新樂本地的士兵。
整個戰斗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戰斗中承天軍損失一百橫刀都,卻消滅了幽州軍幾乎全部騎兵,俘虜了大部分步軍,收攏了還完好無缺的九百多匹戰馬,還有幾百民夫押著的一千斛糧食及大量草料。
李晟基帶著大軍押著俘虜和繳獲繼續向新樂進發。
黃昏前大軍進抵新樂城下,留守新樂的原定州軍軍官見了大量的俘虜以及趙行直的尸首后想都沒想就開城投降了。
李晟基占領新樂城,定州以安喜為中心的防線頓缺一角,一個關鍵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