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目光所及處,見不遠處的白弄臣聽自己所言后身子戛然而止,不由更為堅定了先前想法。
白伶官并未注意王策的舉動,她繼續說道,“王策,我上臺時便見你在,而你也說你方才就在臺下,那你為何不上臺?”
王策自是不可初識便當著白伶官之面,說自己對她提不起半分興趣,于是他輕聲說道,“不敢與各路英雄豪客交手。”
白伶官本因為王策在昨日那暴雨中與另外二人齊上臺,扶武二而離去,對其頗有好感。
然此時聽王策開口言語,卻是大感掃興,她興致索然的說道,“你與那個叫武二的漢子,是什么關系?。俊?p> 王策也不嫌煩,依然輕聲說道,“我與武兄于路上相識,尚且算是朋友?!?p> 白伶官隨后便裝作不經意間,就此問起了關于武二之事,而王策雖是對武二不甚了解,但應對白伶官卻也足夠。
二人便如此一問一答,你一言我一語的走了一路。
不久后,一行人便到了城中一處相對尋常的府邸之前。
王策抬首望向那府邸匾額,只見其上以正楷書寫著兩個橫平豎直大字,“白府”。
他立于白府門前,不由躊躇不前。
若白弄臣此時已識破他的身份,雖然絕不會對他痛下殺手,畢竟茲事體大,但是只將囚禁卻是可行的。
白弄臣自然可以為了泄憤報當年那一臂之仇,而殺王策。
但他作為“天下俠士”,“獨臂大俠”,對于一個即將重出江湖,加之已失了七俠扼制的魔教魁首,卻不得不思量后果。
那人如果痛失愛子,會不會因此而失去理性,再一次造成江湖浩劫。
這一切都是白弄臣不愿意所想,亦不愿意所見的。
薛姓老人見王策站于府前發呆,和善的笑道,“王公子,到了?!?p> 王策聽后微笑頷首,隨著老人一同走入府邸之中。
此時若是折返,只會更令人懷疑,且不如將錯就錯。
白弄臣看向王策,不緊不慢的輕聲說道,“王公子,你且先到府上聽楓園中靜坐片刻,我吩咐些事情,便來聽你相訴那件要事?!?p> 王策聽之依舊頷首,將所扶的潘植交由白府中下人,然后便經別一人領路,到了白府那聽楓園處。
他一路所觀,見這看似尋常的白府,卻是別有洞天,多方勝景,咫尺山林。
而那聽楓園,依水就勢造園,堆砌玲瓏精巧的假山,他初入園門便見假山高聳,藤蔓垂地。
園中各處皆有古楓婆娑,花木茂盛,有小池一潭,清澈見底,亭館雅潔,池石清幽。
將王策帶于園中后,那精神頗好的府中小廝便笑著告退,說道,“這位公子,你若有事,便呼我就好,我叫康寅?!?p> 王策見后微笑點頭,待那小廝離去后,他便開始憶想來時所走上路。
這白府四處皆是回環繚曲,頗為繞路,好在王策于南京那小巷中吃過苦頭,此時一路注意用心,卻是全然記下。
他坐中潭心亭中,仍是不忘觀望回周。
少許后。
白弄臣走入園中。
這倒有些出乎王策意料,按他先前所想白弄臣該是會先晾著自己,好以借此查清他的身份才是。
畢竟若是憑白生出一個陌生人主動尋上你,并說有一件大事相告。
換之是他自己,亦會心中生出懷疑。
白弄臣走上前來,坐于王策對角。
他望著王策輕笑說道,“這宅子卻是讓公子見笑了,本來按我所想,樸素無華當是最好,但家中小女,卻是不同意。
這便是全由她遣人布置,按她所說,這叫宅居不廣,但小有花木之勝,不出城郭而獲山水之怡。”
王策看著面前這獨臂的青衫中年人,不僅毫無架子,還隱隱主動與自己拉近關系,心下頗奇,但面上仍是泛著笑意,輕笑說道,
“白小姐眼光獨到,與功夫一般的好?!?p> 白弄臣聽之輕笑,也不再多言,隨后說道,“王公子也莫再說這些恭維之話,還是先行談談那件要事吧?!?p> 王策見終于引上正題,便直接自懷中將那封折疊整齊的密函掏出,他一邊將其遞予白弄臣,一邊說道,“還請白大俠先觀此信?!?p> 白弄臣接過那密函,內力透出微震之下,那密函便攤于其手。
白弄臣此舉倒也不是炫技,一是他獨臂單手拆信并不方便,二是江湖中于信紙之上涂毒者不計其數。
當年七俠之一的第三劍,太白劍主便是受了魔教詭計,拆信之后中了那失神八風散,與武林同道大打出手。
白弄臣觀信不語,臉上神色自最初的不以為然,到了細瞇眼眸,頗為震驚。
于他眼皮底下,竟能有如此大事欲生,且完然避開了他的眼線。
白弄臣望向王策,頗為凝重的開口說道,“不知這封密函,王公子是從何得來?”
王策當下也認真答道,“在下因為與那欲謀反的七十二煞,有些過節,便對其中各人,都有所了解,昨日于臺上見到那人稱‘鬼頭刀’的李鐵牛,便一眼認出。
為免夜長夢多,我便先下手為強,在當晚憑借有幾分運氣,伏殺了他,而這密函便是自他身上所搜出。”
白弄臣聽后也不在意細節,只是眉頭皺之更深。
若真是于全不知情下,讓這伙盜匪反賊大鬧了鳳陽府城,即便之后,能夠將其全部鎮壓。
朝廷的臉面,江湖俠義正道的臉面,卻仍是被狠狠抽上了一記耳光。
白弄臣站起身來,他右袖鼓動而起,以單手做抱拳狀,對著王策說道,“這趟可辛苦王公子了,我替天下人多謝王公子。”
王策亦是起身,回以抱拳,向著白弄臣輕聲說道,“份內之事而已,這封密函在下便就徹底交予白大俠,不用再歸返于我了。
在下就此先行告退。”
江湖之上,如白弄臣這般兼濟天下實乃少數,更多的是獨治其身以立于世間。
白弄臣見王策去意頗決,便也不強留,將那密函收入懷中后,便喚來侍者小廝將王策帶離了這聽楓園,出了白府。
見王策背影漸遠,白弄臣坐于亭間,忽地揮手,先前那精神頗好的小廝康寅從一轉角處走出。
白弄臣對其輕聲說道,“康寅,你瞧那位王公子如何?”
那康寅立于白弄臣身后,恭敬說道,“我方才帶這位王公子入園,便感到他眼觀四路,認真記著來回,之后一人獨坐亭中時,更是耳聽八方。
屬下也不妄言,只覺此人倒是出奇細心?!?p> 白弄臣聞之輕輕點頭,然后對其說道,“你且先去告訴薛神醫,再去傳達鳳陽官署,說我有要事要與之相談?!?p> 康寅聽后頷首稱是,他腳步無步,隨之便走出了這聽楓園。
獨自一人坐于亭中的白弄臣,他雙目空洞的望著清澈見底的潭中魚蝦嬉戲,眼中時而有異樣光彩泛起,似是在追憶過往。
片刻后,白弄臣如是夢囈,忽地說道,“王權,王策……”
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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