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象斗今天的課程,將人族與妖族的歷史基本做了個大致的梳理。
據說千年前,大陸上并無妖族的存在,也沒有修行之法,人族為萬靈之長,主宰沉浮。直到八百年前一場異變席卷大陸,妖族由此出現。
關于那場異變,修行界語焉不詳,有人說是天降流火,有人說是起了一場罕見的大霧,還有說是整個大陸雪埋三尺……真相如何已不可考,總之,后世稱之為‘地劫’。
地劫之后,元氣始現于天地間。
人族之中的第一批修行者,便在那時出現,而后才逐漸衍生出術武劍符等諸多分支。但同時,山中走獸、陸上飛禽,皆有因元氣而變異者,甚至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中,孕育出了撼山滅城的強橫存在。
這一類,便被稱作妖族。
人族萬靈之長的地位,第一次遭到了撼動。
以人族的驕傲,自然不會容許妖族的存在,而妖族長期作為人族的食物,開了靈智之后,更與人族水火不容。
兩族間的大戰,便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數百年來,無數生靈卷入這場歷史的浩大洪流中,雙方各有勝負,但人族相對弱勢,一步步被逼得退守大陸以東。
直到天庭出現、帝國建立,人族一統,這種情況才稍有好轉。
但這場戰爭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甚至因為人族整體實力逐漸變強,戰爭還有往更劇烈的方向發展的傾向。
……
想著徐象斗課堂上講過的內容,袁修有些疑惑,如今人族實力蒸蒸日上,周同卻還如此悲觀,讓他有些不解。
“怎么說?”
他給周同拿了把凳子,示意他坐,一邊問道。
同時,他悄然開啟了鷹眼。
自從鷹眼能看人情緒之后,袁修與人交談時,習慣性的便要開啟鷹眼,除了有趣,也在磨練這門術法的熟練程度。
此刻,周同眉心呈現冷靜理智的淺藍。
他斟酌著說道:“袁兄先得答應我,咱們的談話,不要外傳。”
袁修愈發疑惑,認真的點了點頭。
“一開始,其實我和其他同窗的想法差不多,有天庭在,妖族怎么可能獲勝?”
周同笑了笑,說:“可后來,隨著我了解的東西越來越多,這種想法就逐漸動搖了。”
“我在南方做鎮守時,接觸最多的便是邪修,當了半年鎮守,遇到過的邪修就分別屬于四個不同的組織!”
“我當時所在的不過南方一小城,便有這么多邪修,袁兄想想,整個帝國境內,該有多少邪修勢力存在?”
袁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當初他在長安,雖沒見過多少邪修,但正是因為長安是帝都,少有人敢來此撒野的緣故,聽說在別的地方,邪修活動頗為猖獗。
“這還只是其一。”
周同打量著袁修的表情,接著說:“還有其二,就是帝國皇室。”
“皇室?”袁修一愣。
周同輕笑道:“正是,你不會以為皇室真愿意永遠當個被天庭控制的傀儡,一個統治工具吧?”
“當然,這一點還不太明顯,不過從帝國那九位一品戍邊大將的做派,以及帝國每年向邊境的增兵數量,已經能看出些端倪了。”
“我來道院前,還聽說有不少皇室宗親,被送往大河書院修行,這在以前,可是少有的事。”
袁修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周同說的這些,他不太了解,但從李景行的做派來看,或許真有這個可能。
否則就算李景行身為帝國鎮遠將軍,若無人撐腰,怎么敢如此囂張?至于背后的人是誰,不用腦子想也能猜到。
“總而言之,人族看似鐵板一塊,實則內患不絕。”
周同搖頭嘆道:“所以我說,人族勝算不大啊……袁兄以為如何?”
袁修輕輕頷首。
他面帶微笑,像是對周同的話很認可,但實則在暗中觀察對方的情緒。
他發現,周同眉心除了理智的淡藍色,還有一抹淡淡的綠色。
綠色,代表緊張。
可他為什么會緊張?
同時他剛才還注意到,周同說那些話的時候,常有意無意的觀察著自己的神色,換成別人或許不會發現,可對袁修來說,憑借鷹眼的洞察力,很容易捕捉到這些微弱的細節。
“有點古怪。”
袁修很是不解。
他決定試探一番。
他看著周同,認真道:“周兄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隨著這話一出口,周同眉心代表緊張的綠色頓時隱去,被代表愉悅的橙色所取代。
周同微笑了下。
袁修想了想,忽然說:“不過我認為,其實人族還是有勝算的。”
周同一愣。
眉心的橙色也隨之淡去。
袁修微笑說:“人族有道院,匯集人族天賦最頂尖的人才,每年都要培養數百名天之驕子上陣殺敵,外有邊軍,內有鎮守,不管是妖族還是邪修,想要滅我人族,都沒那么容易。”
“數百年前人族內亂不休,我們的前輩先祖都挺過來了,何況現在呢?”
袁修說道,同時觀察著周同的情緒變化。
他發現,周同聽完之后面帶微笑的點頭,一副贊許模樣,但眉心代表積極情緒的橙色已消失殆盡,反而變成了略帶憤怒的深藍。
同時,眼神與表情,也有細微的變化。
“果然有問題!”
袁修暗道,“我有不同的意見,他會感到憤怒,明顯不是想跟我探討觀點的心態,他是在故意引導我……”
周同自然不可能發現袁修的心思,點頭道:“袁兄說的也有道理,我也希望如此啊!”
旋即,他猶豫了一下,話鋒一轉說:“我當鎮守時,處理過一個邪修,此人被處死前,說過四句話,當時我不解其意,直到來了道院,才知道這四句話的意思。”
袁兄好奇道:“哪四句?”
周同看著他的眼睛,說:“天地本無心,生民自有命,往圣早已絕,萬世不太平!”
袁修一怔,這四句,赫然是對應了陸焚琴說的橫渠四句!
橫渠四句被當做天庭的至高理想,可周同的說的這四句話,意思全然相反,明顯是邪修的反詩。
他為什么說這個?
袁修心思急轉,他發現,說這四句話的時候,周同眉心的綠色突然濃郁起來,說明他也很緊張。
“他在試探我?”
袁修瞬間明白過來,裝作沒聽懂的樣子,說:“這四句話……有點耳熟啊。”
周同的緊張情緒,頓時放松些許,笑道:“這是邪修的反詩,袁兄莫要往心里去,我也只是有些感慨,這些鬼祟之輩,真是亡我天庭之心不死,形勢嚴峻,咱們身為道院弟子,要時刻注意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