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景光便道別了萬里小路賢房,返回了城中町租住的宿屋,早上便再沒見到房子。
抵達住所時,加藤朧倒是先回來了了,和一干隨行來的武士聚集在宿屋的門廳處等候景光。景光擺擺手,讓下層的武士們都散了,這群越后鄉下來底層武士在京都過得倒是十分逍遙,由于事情不多,甘粕長重準許他們分三班可以輪流去城中逛逛,也算是見識一下首都的風貌,回到越后也有了吹噓的資本。
景光帶著大熊朝秀、甘粕長重、齋藤朝信、柿崎晴家到了自己房間,宿屋的條件一般,主要是沒有多少分間房,能夠住人的小間只有兩間。除了景光用一間(朧夜里藏在景光房中護衛)、大熊朝秀用一間外,包括甘粕長重在內的其他人都是統一睡在一個大間里,這主要是考慮到大熊朝秀是兵法師范的身份,不然其地位實際在本家不如甘粕長重,甘粕長重與大熊朝秀這種依附的豪強不同,是正經出仕本家的,有侍大將的身份。
看到眾人盤腿坐定,景光開口道:“昨日在萬里小路賢房大人家打聽到了京中一些事情,咱們原定的計劃要有所修改。”
看著幾人認真傾聽,景光繼續說:“傳聞最近二條家與官家不睦,所以進宮面見天皇的事宜,我不便出面了。”
這自然是在胡扯,就是欺負幾人見識短。
“但二條家不是在任關白嗎?”甘粕長重有些疑問道,景光投給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后沒在說什么,后者也就不再追問,畢竟家督很明確這一行以景光為主,其只要聽從安排就行了。
“大熊備前守大人、甘粕近江守大人(甘粕長重),您二位誰愿意替本家覲見?!本肮鈫柕?。
“還是由近江守大人去吧!”大熊朝秀答道,“近江守大人出身清和源氏,雖然非甘粕家嫡流,但出身源氏就是源氏,由近江守大人拜謁官家更合乎禮數。”
見天皇是有一些繁文縟節的,規矩很大,一般沒有姓氏的人,即使再土豪其也是不見得,當然這是指一般情況,大熊家是越后本土成長起來的武士豪族,自然沒有這個底蘊,但甘粕長重勉強可以“源朝臣”的姓氏覲見。另外一點,大熊朝秀沒有直說,但景光知道,按規定天皇是不能見官職在五位以下的人,甘粕長重的近江守是正經花錢向朝廷求來的,為從五位上,而大熊朝秀的“備前守”是自稱的,當然這種自稱的方式在各地比較普遍,花花轎子眾人抬也沒人說什么,但是要是在天皇面前還如此厚臉皮就有些逾越了。
當然覲見前可以現買官位,景光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反正景虎給的錢不用白不用,自己借此機會也買個官位,家中的其他人也不便于說什么,景光完全可以“這是覲見官家的規矩”懟回去,但計劃改變,倒是為長尾家很省了一筆錢。
“遵命!”甘粕長重欣然領命,畢竟能一睹天顏,回國后是多大的吹噓資本。
“幫本家獻上50顆金豆、20貫錢。”景光繼續安排道,“新九郎,你拿本家的拜帖去幕府政所走一趟,就說我要拜見執權大人,希望能夠盡快安排個時間,先行奉上500顆金豆?!?p> 景光所說的執權大人,指的是室町幕府管領細川晴元,其有些類似于幕府的宰相,握有實權。目前,這個時期可以算是管領政治的末期,但這位現在仍然是室町幕府乃至畿內地區的霸主,是京都實際上的太上皇。拜見這么一位,錢少了自然拿不出手,對方也不會正眼看的。
所以,景光給天皇送的是50顆金豆相當于50貫文,20貫錢(永樂錢)相當于80貫文,總價值130貫文的供奉對于窮慣了的天皇來說完全是夠了,給西川晴元送的是足足500貫文的禮物,這還是初次引薦的獻禮,景光估計自己帶的大部分錢是要給這位的,畢竟“軍神大人”要求的是能夠接任越后上杉家的“越后國守護”一職,這象征著統治越后國的正統地位,對于一生看重“大義名分”的長尾景虎來說異常重要。當然,運作難度也要大很多,幕府方面肯定希望借此從長尾家身上狠狠撕下塊肉來。
“彌次郎!”
聽到景光終于點到自己,柿崎晴家就激動起來,重重的答道:“在!”
“你跟我去二條關白家拜訪一下吧?!本肮庹f。
二條家還是要去的,特別是在已經基本了解身世的情況下,景光是要去見見自己這一世的生身之父,雖然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但造成萬里小路房子如此尷尬的局面,二條晴良是要負有最主要責任的。
當然,景光不可能去質問對方什么,僅僅是去見識見識這位是何等人物。
可能是有賭氣的心態,景光換了身武士日常傳的深藍色水干,帶了頂侍烏帽子,便帶著柿崎晴家出了門,這身打扮和做派站在二條家的門前,倒是很有些遙遠東國來的“鄉下人”的感覺。
景光都有些好笑自己的小家子氣,但是既然是來給對方添堵的,自然也就不管許多了,連拜帖都沒有準備,直接讓柿崎晴家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侍女,這也能看出二條家比萬里小路家確實要闊綽不少,有作為五攝家之一的氣派。徐女聽了柿崎晴家的介紹,打量了兩人,僅僅是看到景光的容貌有些臉紅,但也沒有貿然讓兩人進院子,而是告罪后自己進去通傳了。
不就,有位中年侍從打扮的男子出來將景光二人隱了進去,先是請到了前廳,單獨留下了柿崎晴家在這里等候,又引導景光往內院。景光就是一陣撓頭,總感覺這群公家怎么一個個都不按套路出牌。
內院偏室內已經有三四人坐在內里等候,卻也都是女眷,景光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中年侍者,后者抬手請景光進屋,僅僅簡單介紹到:“是位子殿下?!?p> 景光聽得一頭霧水,無奈邁步進到室內,在門口跪坐下來后附身行禮,但又不知如何開口稱呼,場面有些尷尬。
室內主位是位身量不高的女子,應該十六七歲的年紀,外披青色袿袍,留著與萬里小路房子一樣的長垂發,畫著蠶眉,雖然不如后者貌美,但面容清秀且別有一番端莊氣度。
景光低頭偷偷看對方,對方則是很直接的上下打量景光,視線更是在景光臉上停留了很久,這才開口問道:“閣下就是夫君大人在東國長大的兒子嗎?”
聽著有些好奇的問話聲,景光就是一陣頭疼,這兩日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昨天剛見到了“親媽”,今天這就見到“后媽”了,估計“一休哥”的身世都沒自己這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