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薔薇與牡丹

　　韶光由于腿傷，一直就躺在床上。

　　胡云怕她無聊，索性手里邊也沒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就搬了小板凳坐到她身邊，想說陪她說會兒話，省的她一個人七想八想。

　　“娘子，您在看什么呢？”胡云見韶光歪著，一模沉醉的模樣，看的津津有味，不禁睜著眼看著她問道，害怕姑娘無聊，結果發現她的十分興致盎然，胡云不免面露失落之色。

　　韶光嗯了一聲，“是我拜托那個小丫頭七書找的話本子。”韶光正到興頭上，頭也不抬的說道。

　　竟然也不覺得腹中饑餓了，第一次感受到了廢寢忘食一詞的含義。

　　“娘子，您怎么能看這種呢，這這這…？”胡云一聽韶光看這種小說，驚了一跳，瞬間就聯想到了什么淫詞艷曲，臉蛋立刻就爆紅了。

　　說著就要指責韶光，韶光搶先就堵住了她的嘴，“胡云啊，這和你想的那種話本子可不一樣，無非就是家長里短，男婚女嫁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太小題大做了。

　　“這樣也不行？”目光狡黠，一句話就堵得胡云啞然。她頓時沒了話說。她放下手中的書，看著胡云，打量著她的神色。

　　“您怎么這樣子，這些不是您該看的東西。”她面帶三分羞澀，原本清脆的嗓子變成蚊子嗡嗡了。

　　只見她低下頭，聲音就逐漸小了下去。“這叫人怎么開口。”

　　我又不是大大咧咧的亭朱！

　　亭朱：我遠在顧家也中槍。

　　胡云說到底還是個未出嫁的小娘子，提起這些事，她總覺得不好意思。

　　她對韶光的不講道理，今日才有了深刻的理解，規規矩矩養大的姑娘家一般都是不屑于看這種書的，可是自己家娘子不僅不嫌棄，還十分熱衷于這類閑書。

　　韶光不聽她的，哼了一聲，“胡云啊。”

　　“嗯?娘子？”她問道。對于韶光突然開口，她有些不解。

　　“胡云，你覺得，七情六欲正常嗎？”韶光揚起下巴問。期待著她的回答。

　　“依著奴婢看來，正常啊，都是吃五谷雜糧的，這些情感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的。”她老老實實的回答，殊不知已經掉入了韶光設好的坑里。

　　“那這些講七情六欲的書，我為何就看不得了？”韶光笑了笑，反問道。

　　胡云再一次啞然，大道理什么的，自己果然是講不過五娘子的。

　　“好好好，您說的都對。”繳械投降，胡云自暴自棄了，以后就隨娘子去吧。

　　走到門外的顧二娘子顧靜君，站在門口就聽見了這一番言論，她忍住心中的驚訝，站在門外思考了很久，直到旁邊的婢子紅蘇出言提醒了她。

　　“二娘子，我們還要進去嗎？”她輕聲問道，拿捏不準自己家娘子的意思，看著她有些異樣，不禁有些猶豫。

　　二娘子沒有出聲，看著門上的雕花魚蟲花鳥發著呆。

　　“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等會兒再來好了。”紅蘇緩緩開口道。

　　二娘子終于回神，聽聞紅蘇的話，點了點頭，神色看不出喜怒。

　　紅蘇聽了一會兒里面的動靜，心中有些笑不出來，畢竟這個時候進去好像有點不太好啊。

　　看起來五娘子主仆二人在說悄悄話，也不希望人打擾。

　　“您是怎么想的？”

　　顧二娘子顧靜君看了看紅蘇，看著波瀾不驚的面上，實則心中已經激起了千層浪。

　　看起來傻乎乎，像個呆子似的顧五娘，原來喜歡看這種書，她突然覺得這個韶光也沒有那么討厭了。

　　“那把東西先擱在外面吧，我們等會兒再來。省的現在進去也解釋不清。畢竟聽墻角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是吧？”顧二娘子回頭看著紅蘇說得，她的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亮亮的光，待了好幾日，“總算找到點好玩兒的東西了。”

　　您前幾日都還抱怨郡王府逛的乏味來著。紅蘇忍不住回道。

　　看著她神采翼翼的，好像以前那個愛玩兒的姑娘又回來了呢，想到這里，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釋然了。

　　人活一輩子不就是為這開心二字嗎？

　　前些日子總覺得二娘子太過于壓抑了。總是心事重重的，也不敢問。婢子們總是跟著娘子們操壞了心。

　　“您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啊？”紅蘇試探的問道。

　　顧二娘子顧靜君看了她一眼，停下了腳步？面露狐疑之色，接著反問道：“我有嗎？”

　　紅蘇小心答道：“您難道沒有嗎？”

　　顧二娘子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邁起步子，看著前方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情突然就放晴了，就像這幾日的艷陽一樣，脫口而出：“現在好像心情還不錯了呢。”

　　湖光山色，皆是美色無邊。

　　“是因為五娘子嗎？”紅蘇抿了抿嘴唇，問道。

　　顧二娘子挑挑眉，不可置否。

　　“這次的事情，也是因為她，長姐才轉危為安。我好像只是因為她明明是個后來的庶女，居然還得了娘親的寵愛，我才會覺得心里不平衡吧。”她客觀的評價道。

　　顧二娘子看著遠處墻角的薔薇，野生野長，卻是別有風骨。黃色的花，含苞欲放。正因為有了刺，才更加不被人親近。

　　越是難以得到，越是覺得幽香撲鼻吧。

　　“所以，她也不是那么討厭不是嗎?”顧二娘子說道。她發自心里的笑容，融化了一切的煩惱，當開心時，且開心。

　　紅蘇也笑了起來。

　　“您也長大了呢。”紅蘇道。

　　“我想一直做個小孩子，可是一切的責任都推著我向前，我不能回頭，只能硬著頭皮，披荊斬棘，成為眾人希望我所成為的那種人。”

　　“就像長姐。她以前也是個愛玩愛鬧的小娘子啊，可是一轉眼，她也要為人母了，也會溫柔的笑了。我以前以為她是再傲冷不過的人。”紅蘇聽著，不知道怎么接話，靜靜的聽著。

　　“好像成親之后都不一樣了呢。”她輕輕說道，像是某種感嘆，也好像是說出了她思慮已久的話。

　　“我寧愿我一輩子是顧二娘顧靜君，而不是深宅大戶中某一個顧氏。”顧二娘子心下松了一口氣。

　　紅蘇越聽越驚訝，她很難去開解二娘子，歷來女子沒有不成親的，一輩子的老姑娘是要遭別人指責的。

　　“娘子。”紅蘇喊道。

　　有些事情，可能憋在心里太久了。說出來舒服多了。

　　“陽光可真刺眼啊，我們回去吧，紅蘇。”

　　墻角的薔薇靜靜開放，散發出微微的幽香。

　　不識花者以為這就是普通的野生月季花，可是長在這郡王府內的哪有普通的花呢。

　　在兩人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們沒注意的是廊下盛開的牡丹。鮮紅如雪，高貴冷艷。